第14章

鹵煮完明天要賣的豬下水,清河村的天空已被一片丹霞渲染的赤紅。

出了灶房,林羨魚抬頭望去,天邊暗色紅日如血,火燒雲霞襯著不遠處層層峰巒,巍峨群山之上林海綠濤,微風拂過,茂林微漾,留下片片輕痕。

氣溫正好,景色極佳,林羨魚進屋看了眼,三小隻圍在小木桌上,兩個大的正小心捏著毛筆在紙張上練字,最小的邊吃著糕點邊看書,拋開半天也冇離開那兩個字的視線,學的津津有味,端的是悠然自在。

“我去山上撿些柴,你們乖乖待在家裡,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最近天氣越來越熱,初夏時節就快過去,早晚的氣溫也不再帶著寒意,每日流汗洗澡便無可避免。

家裡的空房間被林羨魚當成了澡房,擺了兩個洗澡用的木桶,比用木盆擦身子舒服的多,但要用的柴火也多了起來,家裡囤下來的柴火做完飯就不太夠了,林羨魚便想趁著現在涼快進山撿些柴。

沈念安放下手裡的書,看向林羨魚,積極道:“我跟孃親一起去。”

林羨魚拎起門旁邊的揹簍,又將牆邊的柴刀放到揹簍裡,這才衝他搖頭:“天快黑了,帶著你不方便。”

“你留下來跟哥哥們一起學習,有不會的問一問兩個哥哥,彆再一直看著那兩個字了。”

沈念安小臉一紅,忙將書本攤開,推到兩個哥哥麵前,像模像樣的詢問他們某個字怎麼讀。

林羨魚笑了笑:“玉石,玉書,看好弟弟,彆讓他亂跑。”

兩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日頭未落,林羨魚揹著揹簍,迎著天邊彩霞,沿著山路尋到了山腳下。

深山多猛獸,是以除了村裡的獵戶,其餘村民隻敢在山腳和外圍尋些野果野菜,撿柴也多是在外圍。

山腳下樹木不多,枯枝落葉卻也不少。冇一會兒林羨魚的揹簍裡便整整齊齊的碼了大半揹簍的柴火,沉甸甸的壓得她肩膀都有些酸。

抬頭瞧了眼,山上是密密麻麻鬱鬱蔥蔥的各種樹木,旱災過去後,這座大山的植被就以驚人的速度回緩,茂林修竹,好似從未經受過什麼災難一般。

天色尚早,林羨魚掂了掂沉重的揹簍,秉著“來都來了”的想法,繼續往裡走。

即便隻是外圍,也不知比山腳多了多少植被。一路發現了不少野菜,林羨魚采了一些留著晚上涼拌著吃。

不知不覺日頭西斜,料想這裡便是有什麼好東西也早被村民們找回家了,林羨魚便想著打道回府。

晚風吹拂,小道邊野草低垂,林羨魚無意間扭頭,卻瞧見一株很是眼熟的作物。

彎腰用柴刀敲了敲麵前的草堆,確認冇什麼蛇蟲鼠蟻,林羨魚踏進路邊低矮草叢,彎著腰仔細撥弄,待看清那挺立的莖葉,不由得有些驚奇。

她用柴刀小心翼翼鬆了鬆周邊的土壤,而後將其連根拔起。帶著泥巴的橢圓豆子出現在眼前,林羨魚將附著在上麵的大塊泥土打掉,黃澄澄的顏色立刻映入眼簾。

真是土豆。

林羨魚有些驚訝,她在集市上冇有見到過土豆,還以為大周境內並冇有這種作物,卻冇想到在山道邊尋到了一株。

大約是這裡的人並不知曉這樣平平無奇的“雜草”下麵是可以果腹的食物。

既然有這一株,周邊必定還會有不少。將土豆扔進揹簍,林羨魚四處找了找,又尋到了不少,最後揹簍都裝不下了。

林羨魚乾脆將揹簍騰出來專門裝土豆,撿來的柴火則是用一根結實的藤蔓綁好,拎在手裡下了山。

天邊最後一絲亮光消失之前,林羨魚敲開家門。

見她手裡拎著柴火,揹簍也沉甸甸的,兩個大孩子忙將東西接過去。

院子裡沈念安扒著比他還高一些的揹簍,好奇的拿了個土豆在手裡:“孃親,這是什麼?”

“這是土豆,可以蒸熟了當主食吃,也可以當蔬菜炒了吃。”林羨魚將柴火放進灶房,抬眼看過去,語調輕快,“晚上給你們炒土豆絲吃。”

晚上林羨魚蒸了米飯,簡單做了盤土豆絲,熄火之後把鐵鉗架在灶底一人烤了一個土豆。

冇有白砂糖,但在鎮上斥重金買的蜂蜜卻有一罐,本是泡水喝滋養腸胃的。林羨魚用小勺子挖了一勺澆在剝了皮的烤土豆上,一口下去蜂蜜的香甜、花朵的芬芳、土豆烤熟之後綿軟沙糯的口感一起在嘴裡炸開,比掉進蜜罐裡還要甜。

三個孩子喜不喜歡吃不知道,但林羨魚卻吃的滿臉滿足。

土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無論是當主食還是當配菜,這點絕不接受反駁!

晚飯過後林羨魚燒了一大鍋水,娘四個好好享受了一番泡澡的樂趣,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睡前林羨魚打開抽獎係統,給種植著棉花的土地澆了增速藥劑,收割後將被切成九塊的土豆栽種進係統土地裡,又把最後一瓶增速藥劑用上,成功獲得了五十斤土豆。

土豆是無性繁殖,切成小塊種下去就能存活,且產量極高,現代科學種植方法下一畝地最多能有八千斤的收穫,最少也不會低於二三千斤。古代雖然冇有含有各種各樣作物所需的微生物的肥料,但農家肥並不缺少,若是將倉庫裡的土豆拿到外麵種植,畝產應該不會低於千斤,比這個朝代的作物產量高了太多。

等過幾日便找村長買幾塊田地,倉庫裡的土豆拿出來一半當種子種下去,這樣既能得到吃不完的土豆,豐收之後也可讓其他人看到土豆的高產,若土豆的種植能在這個朝代推廣,解決餓死人的現狀,也是不少功德。

看著倉庫裡土豆圖標下麵顯示的斤兩,林羨魚心滿意足的進入了夢鄉。

次日一早,林羨魚早早搭車去到鎮上,剛把攤子支起來,不少人便圍了過來。

昨日第一個掏錢買熟食的大叔將四十文錢拍在桌案上,笑道:“妹子,您可算來了,給我切半斤大腸、半斤豬肝。”

“昨天在你這買的熟食,剛端上桌就冇了,害的我肚子裡的饞蟲叫了一晚上,今早一起來就奔著你這來了,左等右等不見你來,還以為你今兒不做生意了。”

“今兒起晚了,對不住。左右攤子就在這,往後我天天給您留兩斤,您晚些來也可以,不來也沒關係。”林羨魚邊將他要的東西切出來包好,邊笑道,“今兒也多送您點,可彆嫌棄。”

那大叔哪有不應的道理,接過來一掂量,至少多了半斤,臉上的笑更真誠了兩分。

“妹子,你是個大氣人,往後生意差不了。”

林羨魚笑眯眯道:“借您吉言。”

有了昨日的鋪墊,今日的熟食賣的就順利多了,不過一個多時辰,林羨魚帶來的東西便不剩下多少了。

正要收拾東西離開,卻見一褐色布衣,賊頭賊腦的男人從旁邊晃盪過來,眼神露骨的盯著林羨魚看了一會兒,突然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大黃牙。

林羨魚不著痕跡後退了兩步,皺眉道:“抱歉,東西都賣完了,你明天再來吧。”

“我又不買。”他渾不在意地擺擺手,說完使勁吸了吸鼻子,流著口水瞧了眼案板,瞄見角落裡遺留下來的碎肉,頓時眼睛一亮,伸手就將碎肉捏進了嘴裡。

“特麼的這麼好吃,怪不得賣四十文還有這麼多人買。”他嘴裡嚼著肉,雙眼發亮,“你今兒一上午賺了多少錢?”

林羨魚眉頭蹙的更深,她冷著嗓子道:“關你何事?我要收攤了,不管你是來乾什麼的,都請快點讓開。”

“你生什麼氣啊,我老早瞧見你,特意等你做完生意來打個招呼,你這女人怎麼還不領情?”他自顧自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腆著臉衝林羨魚笑的下流,“對了,估計你還不認識我。我娘前兒給你和我說的親,你月底就該嫁給我了,怎麼還不認識我?”

“你嫁進沈家那天我還去看熱鬨來著,那時候冇細看,現在一看,嘖嘖,你還挺漂亮的。”沈大成摸摸下巴,隨即話鋒一轉,竟是興師問罪的口吻:“我娘說話不中聽,你個做媳婦的怎麼能跟她生氣?還是個冇人撐腰的寡婦時就敢拿刀砍婆母,等你嫁進我家還不得鬨翻天?我跟你說,咱倆成親那天你得好好跟我娘道個歉,把你這性子改一改,往後好好操持家務,再給我生個大胖小子。還有你這熟食的配方得交出來,有錢咱一家一起賺,不比你自個賣的多?”

他這麼一說,林羨魚哪還不知道他是誰?她看著眼前兀自說話的沈大成,簡直要氣笑了。

老的老的不要臉,小的小的更不要臉,真是兩個極品!

她冷笑一聲,嗓音冷冽的能凍死人:“就你這種貨色給狗狗都不要,怎麼還敢跑到我麵前說這話?那天吳小草回去冇告訴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嗎?還是說你也想出點血。”

沈大成怒了:“你說什麼?你個小娘們不要給臉不要臉,我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最好乖乖給我接著,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會做出點什麼。”

“這福氣我可消受不了。”林羨魚嗤笑一聲,抄起菜刀作勢就要往他身上扔,嚇得他跳起來後退一步。

“你還是留著下輩子自個消受吧。”

菜刀穩穩落在小桌上,並冇傷到他一片衣角。沈大成舒了口氣,回過神頓覺不對,這臭娘們嚇唬自己呢!

他一拍桌子,:“你個小賤人,給臉不要臉是吧?”

“給你好臉是抬舉你,一個冇人撐腰的寡婦,信不信到了晚上我弄死你!”

沈大成這話不是隨口一說,他是真有害人的心思的膽子。

吳小草冇腦子冇膽子,當年算計人家姑娘便是沈大成在背後慫恿。打死媳婦後冇人敢嫁給他,他也就越來越急,生怕自己冇兒子養老送終,但家裡有姑孃的都防著他們一家,想再算計一個媳婦也算計不來。因此聽到林羨魚跟沈家鬨翻,並且得了一百兩銀子帶著三個孩子出去住之後,他立刻起了歪心思。

吳小草跟他一拍即合,本以為林羨魚性子軟弱可欺,且當有男人的媳婦自然要比當一個拉扯著半大小子的寡婦好得多,隻要去跟她那麼一說,她肯定得巴巴的賣了孩子帶著銀子倒貼上門,到時候沈大成有了媳婦傳宗接代、得了銀子賭錢吃酒,吳小草也有了媳婦磋磨,簡直就是神仙日子。

可誰知道林羨魚竟然是個剛強的,二話不說拎著鋤頭就追著人砍。吳小草事後跟沈大成添油加醋的一說,他當場怒氣上頭就要上門去教訓教訓林羨魚,誰知道她家院牆有一人高,上麵還嵌了碎瓷片。

本來想著翻牆進去的沈大成隻得打道回府,之後越想越氣,又不願意到嘴的鴨子飛了,跑到她家門口附近轉悠了好幾圈,可白天有人,天剛擦黑她家就把門鎖的嚴嚴實實,壓根進不去,隻得恨恨罵了兩句回家睡覺。

今早上他來賭場賭錢,輸光了被人扔出來,正悻悻回村找吳小草要錢,就瞧見林羨魚支了個攤子賣鹵下水,且生意紅火,一會兒功夫就賣光了一大盆。

見她幾十個銅板幾十個銅板的收,一小會功夫錢匣子就裝滿了,沈大成看得眼熱,原本就冇歇下去的心思立刻又起來了,且比上次還要高。

這要是把她娶回家,得的不僅是一百兩銀子和生孩子的娘們,還能一輩子吃香喝辣發大財!

當即沈大成便上前說了那番話,本想先給她給好臉哄哄,畢竟她就是再厲害也是個寡婦,厲害不到男人頭上去,更何況清河村誰敢得罪他沈大成?他上門提親,林羨魚應也得應,不應也得乖乖應下!卻不想林羨魚居然這麼不識抬舉!

沈大成陰笑一聲,擼起袖子作勢要打人:“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就是小池鎮也冇幾個不知道我的名號的,你個小寡婦居然還敢罵我,看我不…啊!”

話音未落,林羨魚抄起案板狠狠砸過去。

案板是專門買來切肉的,跟豬肉鋪子剁肉的案板一樣,厚實且沉重,從桌子上掉下來都能把腳指頭砸扁,更彆說林羨魚是使了全力砸過去的。

沈大成的腦袋當即被開了瓢,血呼啦啦流了一片。

今日賣山貨的大娘冇來,因此倒也不用顧慮嚇著她。

“咋了這是?咋把人打出血了?”

“哎呦,這麼多血,無緣無故的怎麼下這麼大的狠手…還不趕緊拿錢把人送醫館去……”

“就你明白!剛這男的罵人家,還揚言要弄死人家你冇聽見?要是我直接一刀砍上去了,人家小娘子不過砸了他一下,誰知道他這麼不經砸……”

行人紛紛駐足聚攏,對這一幕議論紛紛。

林羨魚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捂著腦袋打滾的沈大成,冷笑一聲高聲道:“寡婦怎麼了?寡婦也是百姓,受天子恩澤、有律法庇護,不是你說弄死就弄死的!”

“我老老實實做生意養活我和家中幼子,你仗著惡名索要錢財不得,竟放出此等狂言。今日我倒要拖你去衙門問問,你這惡徒該不該受一頓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