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鴆毒入喉,穿腸破肚。

“一拜天地!”禮生的聲音,聲聲入耳,宛若驚雷一樣在蘇蒹葭腦海中炸開,她驟然睜開了眼,入目一片刺目驚心的紅,像是臨死前從她嘴裡嘔出來的血,更像是奪去母親和弟弟性命的那場大火。

一時間,她有些茫然,她不是已經被毒死了嗎?

“該拜堂了,新娘子這是怎麼回事?”滿堂賓客,見她站在那裡不動,有人竊竊私語。

沈追眼底暗藏厲色,皺眉催促道:“夫人可是累了?吉時不可誤,等拜完堂就能回房休息了。”

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將蘇蒹葭拉回現實。

是他,沈追!

她就是化成灰,也永遠忘不了他,滔天恨意讓她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暖風拂過,刺激著她的感官,她不可置信,雙目劇烈的震顫起來。

她竟然活過來。

且回到嫁入侯府沖喜的這一日。

“錯了!”她眼中帶淚,又哭又笑,一把扯掉頭上的蓋頭,大紅的蓋頭飄然落地,她那張灼若芙蕖的臉,毫無預警出現在眾人眼中。

這兩個字,讓沈追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他有些驚慌,撿起地上的蓋頭,就要重新給蘇蒹葭蓋上,“夫人不可任性,若是誤了吉時,便是大凶之兆。”

眾人一頭霧水,“新娘子這是怎麼了?她怎麼可以自己掀開頭上的蓋頭。”

蘇蒹葭眼底含霜,望著沈追那張虛偽至極的麵孔,死死壓抑著現在就撕碎他的衝動。

“我乃蘇氏之女蒹葭,今日要嫁的人是長寧侯,聽聞侯爺重傷昏迷,命懸一線,料想定然無法拜堂,這才心中起了疑惑,不知你是哪位?”

她一語落下,滿堂嘩然!

“什麼?她怎麼會是蘇蒹葭?今日與大公子成婚的,該是沐家的姑娘,這是弄錯新娘子了!”

“侯府怎麼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要知道這可是為了給侯爺沖喜,一個月前侯爺在戰場上大敗戎狄,生擒戎狄太子,卻也遭人暗算,重傷不治,幸得高人指點,纔有了今日這雙喜臨門,侯爺與大公子在同一日娶妻。”

“兩位姑孃的生辰八字,可是經高人掐算過的,絕不能出錯。”

管家一拍大腿,嚇得魂都丟了,“快,快去稟告老夫人。”

沈追的臉驟失血色,他眼底掠過一抹陰鷙,怎麼會這樣?明明他都算計好的。

蘇蒹葭唇畔勾著冷笑,前世,她與沐雲舒一同嫁入侯府沖喜,兩位新娘進門的時候,卻出了岔子,沐雲舒被送到長寧侯的房中,而她陰差陽錯與沈追拜了堂。

所有人都以為是她不願意嫁給長寧侯,故意與沐雲舒調換了,明明她是無辜的,卻揹負罵名,被世人唾棄,被老夫人不喜,被侯府上下刁難,她百口莫辯。

新婚當晚,長寧侯便清醒過來,沐雲舒成了侯府眾人眼中的福星,她還成功誕下侯府的嫡長子,成為侯府當之無愧的主母,日日給她立規矩,磋磨她。

直到有一日,她無意間撞破沈追與沐雲舒的姦情。

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的算計。

侯爺今年才二十有五,他怎會有一個隻比自己小七歲的養子?

那一年,他初上戰場,不慎被敵軍包圍,沈追的父親是一員副將,是他拚死救了侯爺,臨終托孤,沈鶴亭這纔將沈追養在自己名下。

奈何富貴迷人眼,卻養出他一副狼子野心,他自知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侯府世子。

沐雲舒腹中懷的是他的孽種,也是他將沐雲舒與她掉了包。

從始至終她都是他們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被她撞破姦情後,沈追親手灌了她鳩毒,為了斬草除根,他還將母親與弟弟活活燒死。

她好恨!

這一世,她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壽安堂。

“什麼?竟然弄錯新娘子了?這可是為了給鶴亭沖喜,底下那些人都是吃乾飯的嗎?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老夫人驚得手裡的佛珠都落在地上。

管家頭也不敢抬。

片刻,老夫人喘著粗氣,心有餘悸道:“幸好蘇蒹葭與沈追還冇有拜堂,一切都還來得及,快叫人將她們換回來,快去呀!”

管家將沐雲舒帶過來的時候,蘇蒹葭已經重新蓋好蓋頭。

沈追與沐雲舒想顛倒乾坤,她偏要撥亂反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聽著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蘇蒹葭麵染青霜,她滿意的笑了起來。

沈追,沐雲舒,且等著,好戲纔剛剛開始!

她踩著如火如荼的餘暉,像是踏著一條血路,在婢女攙扶下,踏進上一世就該屬於她的喜房,一股濃鬱的藥味撲麵而來。

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的兩個陪嫁丫鬟淺月與青玉,已經被管家叫走問話。

她遣退了所有人,自己扯下頭上的蓋頭,看著榻上的沈鶴亭,哪怕他形容枯槁,眉宇間蒙的一層淡淡的死氣,依舊難掩其風華,可謂清如霜,皎如月。

可惜,前世,清醒後,他隻活了兩個月,便遭了沈追與沐雲舒的毒手。

高燃的紅燭貼著燙金的喜字,蘇蒹葭定睛看著,勾唇露出一抹笑意,這一世,這個福星該換她來做了。

誰能想到沈鶴亭醒來的玄機,就藏在這對蠟燭中,想了想她從底下剪了一截,藏在袖兜裡,又將蠟燭放回原位。

“表哥,事情怎麼會敗露,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沐雲舒與沈追也回到房中,她伸手撫著小腹,一臉不甘,隻差一步他們就成功了。

沈追雙目陰鷙,臉沉的快要滴出水來,“都怪蘇蒹葭那個賤人,壞了我們的大事。”

“表哥,難道我們就這麼放棄嗎?”

沈追這會心煩意亂,“彆吵,讓我好好想想。”

突然沐雲舒想到什麼,“對了表哥,快叫人去毀了那對紅燭,絕不能便宜了蘇蒹葭那個賤人。”

沈追麵色冷凝,他轉身就走。

片刻,他出現在壽安堂。

“祖母,孫兒懷疑今日弄錯新娘一事,是有人故意為之,他們這是想要父親的命,還請祖母徹查此事,免得心有不軌之人混入侯府,加害父親。”他一臉擔憂跪在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本就心有疑惑,她眸色一沉,“去把侯爺夫人還有少夫人都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