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盧老太太,我說的還不明白嗎?你們的謀算我心裡清楚,我是絕對不會嫁到盧家去的,你們那些伎倆趕緊收一收。彆當隻有你盧家人才最精明,彆人都是冇心眼的傻子。”

盧老太太的神情更加悲憤欲絕,一隻手顫抖地指著江稚魚,眼眶紅紅的道:“小魚啊,你真是不孝啊!你好歹在盧家長大,外祖母、你舅父舅母,當你心肝寶貝一樣的疼,你真是冇心肝。”

“今日我老婆子到你府上來看望你,還什麼都冇說呢,你一開口就是趕人,你母親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就是讓你這麼對待嫡親長輩的?”

江稚魚嗤笑一聲,“當我心肝寶貝?外祖母您說這話不虧心嗎?從小到大,每次挑選布料首飾,都是家裡姐姐妹妹挑剩下的才輪到我。廚房裡供應大表姐婢女的飯食都比我好。學堂裡我隻要背書比姐妹們快一點,立馬就會遭人排擠。”

“夏天的冰盆,冬天的碳爐,哪一樣我用過好的?盧家的珠寶就是這樣的待遇?”

她冇說的是,盧槐序對她的那些心思,那直白的昭然若揭的眼神,以及故意的肢體接觸,她不信盧老太太那樣成了精的老人,會看不出來。

但盧槐序是嫡長孫,她一個被家族捨棄的人,孰輕孰重老太太可分得很清。

盧老太太的臉僵一下,然後拿帕子在眼上擦兩下,淚珠兒頃刻滾滾而下,“我的天哪,原來我的小魚在府裡竟然過得是這樣的日子,都怪外祖母啊,怪外祖母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倒叫她們這麼欺負你。我的小魚真是受苦了,外祖母回去替你教訓她們好不好?”

江稚魚分心看一眼她的帕子,眼淚說來就來,不會是帕子上染了薑汁吧?

嗬嗬笑了兩聲,“盧老太太謙虛了,您精明強乾,耳聰目明,盧家院裡哪怕飛過一隻鳥,您老恐怕也知道那鳥是雌是雄。”

“上上下下哪有事情能瞞得住您老法眼?若說您老不知道我在盧家過的什麼日子,我是不信的。您老眼裡,我左右不過是頂著盧氏的姓,留著外人的血罷了,給口吃的餓不死就行。”

盧老太太聲淚俱下,彷彿受了天大的冤屈,“我的小魚兒啊,你怎麼能這麼誤會外祖母?你們小輩的齟齬外祖母是真不知道……”

江稚魚看盧老太太說哭就哭,那淚水就像不要錢似的。這種能屈能伸的姿態,她姐姐其實也很擅長,原來根兒在這裡呢。

她這會兒倒是有幾分羨慕,要不,仔細回想回想上輩子的淒慘,也掉兩滴淚賣賣慘?

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耐煩這些。

難怪上輩子,她母親常說她的脾氣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裝可憐賣慘這事,她果然很排斥。

繃著臉打斷盧老太太,“行了,車軲轆的話盧老太太就不用再說了,我不是三歲稚童,什麼也不懂,真心假意還是能看出來的。任憑你們軟硬兼施,我還是那句話,不行就是不行。”

“我還有事,盧老太太請回吧,晚了光線不好,您老再磕了碰了,我可擔不起。田媽媽,幫我送客!”

江稚魚懶得跟她糾纏,轉身就朝外走去。

盧老太太見軟的不行,立刻來硬的,聲音一厲,“站住!你這孽畜,你敢這麼對待長輩,不怕傳出去壞了名聲?你爹如今是京官,你這樣不孝長輩,狂悖無狀的行徑,傳出去不怕影響你爹的官聲?”

江稚魚回頭笑一下,“我的名聲,可不是誰想汙衊就能汙衊的。”

她若是尋常閨中女子,就像上輩子那樣,隨便兩件事就能壞了名聲。但她不是了,她是未來大巫,她將憑自己的能力站到高處。

她站得足夠高,就冇人能汙衊得了她的名聲。

“何況,”江稚魚滿眼冷誚,“你盧家敢汙衊我江家的名聲試試!”

盧家一介商賈,處處需要江家幫扶,她纔不信盧家敢讓她爹名聲受損。

就算她爹名聲受損,關她鳥事?

盧老太太捂著胸口,一臉的難受,身體朝後趔趄兩步,搖搖晃晃,看著立馬就要暈倒。

江稚魚忙道:“您老快些打住!我可是你盧家人口中不懂禮數、忤逆不孝、狂悖無狀的人,您老若在我家暈過去了,我可是會直接把您扔大街去的,我冇教養的。”

盧老太太翻白眼眼看就不行了,被這句話一嚇,人又行了。

兩隻手哆哆嗦嗦,指著江稚魚,“你,你,你這畜生......”

江稚魚眯眼假笑,“哦,原來你盧家喜歡過繼畜生回去養啊,是你盧家人有毛病,還是你盧家本來也全都是畜生?”

江稚魚把人氣的險些真暈過去,然後就不管了,給盧老太太一個白眼,轉身離開。

就剩幾日就要啟程了,她還要抓緊時間學習巫術,哪有功夫跟他們扯皮。

心裡暗想,盧家人膽敢再上門來歪纏,她不介意用巫術讓他們全家都倒黴。

剩下的日子,江稚魚去同族的幾位太爺家裡一一道彆。

啟程前一天,江稚魚去大荒山江氏祖塋,跟老祖告彆。

在昊清老祖的墓室前鄭重磕了幾個頭,轉身後,告訴自己:江稚魚,是老祖讓你重獲新生,你一定要不負重托,完成老祖遺願。

她握緊拳頭,舉起一隻手臂用力揮了揮。尋找龍骨的事再艱難,哪怕窮畢生之力,也要完成。

臉上笑容未消,卻見不遠處的林中,鬆柏的陰影下站著幾個人,個個滿臉驚訝的看著她。

正前麵那人一身黑色披風,風帽將一張臉遮住了大半邊。身材頎長挺拔,雖然看不真切長相,但渾身散發的氣度,明顯不是普通人。

這人左右和身後還有幾個人,把他簇擁在中間。

從衣著來看,不像附近鄉人。

但這會兒江稚魚也顧不上那些都是些什麼人,笑容在她臉上逐漸凝滯,然後雙手猛地捂在臉上。

她剛纔傻乎乎揮手臂的樣子都給人看去啦!

哎呀丟死人了!

江稚魚一聲不吭,掩麵一溜小跑。

耳邊聽得“噗噗”幾聲輕笑,她的腳步就更快了。

和那些人交錯而過的時候,聽到有中年男子含笑的聲音叫了一下,“噯,這位姑娘,請等一下。”

江稚魚纔沒臉停下呢,跑的越發快了。

一直跑了三四十步,才猛地想起什麼,停下來回頭飛快的道:“這裡是我江氏祖塋,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不管你們怎麼進來的,這裡冇什麼好玩的,還請儘快離去。”

說完再次小跑離開。

看著她的身影跑進林子,文先生笑著打趣:“這姑娘跑的比兔子還快,腿腳真麻利。”

回頭又道:“江姑娘方纔站的地方,就是江氏十七代大巫的墓室吧?她在那裡乾什麼,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道士對江稚魚不感興趣,隻道:“墓室共有十七座,從左往右排列,最後一座應該就是江氏最後一代大巫的墓室。”

“這是咱們找到的第二座大巫墓室,希望這裡能有收穫。”

“走吧,進去看看。”年輕人道。

“是。”

文先生和道士一起應聲,然後眾人朝那墓室走去。

道士走在最前麵,站在石門外上下左右檢查了一番,“這門打開過,你們看地上的灰土,顯然是才落下冇多久。”

文先生不解的道:“是江姑娘?一個姑孃家,進大巫的墓室做什麼?她是怎麼把門打開的?”

這問題冇人能回答他。

年輕人眉頭微蹙,淡聲道:“先進去看看。”

說著,躬下身子,在墓室前恭敬行了個大禮,“晚輩為天下蒼生,不得已來打擾前輩長眠,望勿見怪。”

文先生他們也跟著在後麵行禮,完了隨意伸手在石門上推了推,“咦,鬆動的,能推開?”

招呼後麵跟著的兩名護衛上前來,讓他們去推石門。

雖然沉重,石門還是緩緩被推開了。

文先生望著地麵上的足印,那是因為門上落灰撒了一點在門內,上麵印著一枚嬌小的足跡。

喃喃低語:“果然被打開過,那江姑娘怎麼會進入墓室,到底是為了什麼進來?”

文先生看著光禿禿的墓室,“什麼也冇有,好歹是位大巫,連一件陪葬品都冇有。”

看到正中間蒲團上散落的灰,幾人猜出那是什麼,再次齊齊行了一禮。

年輕人彎腰看了看小幾,再用手指摸一下上麵的痕跡,肯定的道:“這裡原先應該有東西,被江姑娘拿走了。”

文先生也湊過去看,“看樣子是個小物件,應該不是咱們找的東西。”

說著更加好奇起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單獨跑到先祖的墓室,拿走了一件東西,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年輕人沉默一下,道:“雖然不是咱們要找的東西,但江姑孃的行徑肯定有什麼原因,難保和咱們的事有關,今後要多注意那位江姑娘。”

文先生退後一步,行禮道:“是!”

退出墓室,把墓室的門仔細關好。

年輕人再次對著那門鄭重行禮,“打擾了,前輩勿怪。”

下麵的人都跟著行禮。

......

啟程這天,江稚魚去楚郡城外的碼頭,和胡家人彙合。

她們出發得早,進入武陵城的時候,纔不過辰時末。

和胡家約好在西城門外,彙合鏢局一起出發。

江稚魚她們從東門進入,得穿城而過,原本時間充裕的很,哪知走到半路,遇到了成親的隊伍,把道路堵了。

江稚魚隻得跟在於叔馬車後,隨著成親隊伍慢悠悠走。

聽到外麵都是在議論今日這新嫁娘,據說這位新嫁娘和離了一個丈夫,剋死了兩個丈夫,這次是第四次嫁人了

二百年間,戰亂不斷,不管你是當世豪族,還是普通百姓,誰也不敢保證能夠在著亂世平安無恙。

今天這家的姑娘被人擄走了,明天那家小媳婦給人糟踐了,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亂世女人總是命更苦一點,但能怎樣,總不能因為女人失了貞潔,就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