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徐大花和唐秉白就這麼站在台上,當然,唐秉白是被大弟扶著坐下的,當著領導和親人的麵,背後頭頂是偉人畫像,由村長唾沫橫飛的說了一通憶苦思甜的話,然後高聲喊道:“我宣佈,在領導和各位的見證下,徐大花和唐秉白,正式結為夫妻!”

一陣轟鳴的掌聲,村長做了一個收的手勢,清了清嗓子,帶起了頭,“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

全場立刻跟著一起大合唱,唱完了一首又來了一首,徐大花不太習慣這種熱鬨,隻能低著頭紅著臉裝羞澀,嘴巴稍微動一動,濫竽充數。

歌曲終了,禮堂內,氣氛開始變得有些焦灼了,因為今天的重頭戲來了,要——上菜了!

一共二十五桌,兩個頭桌上了紅燒肉,酸菜豬大腸,紅燒魚豆腐,鐵鍋燉雞,還有一個涼拌菜,幾個炒時蔬,加加起來闆闆正正的八個菜,硬的很。

頭桌來的都是村裡比較有名望的乾部還有輩分很大的族老,看到這些菜,都不由得呼吸加重了幾分。

除了這八個主菜,還有兩斤散酒,一人一個比拳頭還大的大白饅頭,這就是主桌的待遇了,最好最高,最捨得下本。

次一點的桌,紅燒肉裡開始出現了大量的蘿蔔,豬大腸裡的酸菜和白菜的量也多了起來,豆腐燒魚的豆腐十分搶戲,鐵鍋燉雞的主角也變成了土豆,桌上的兩斤酒,酒味似乎也淡了些,饅頭是二合麵的,黃不拉幾的。

再往下的桌,肉放的越來越少,大部分都是一些蔬菜借了肉味,酒寡淡的不是酒裡加水,是水裡加酒,饅頭是三合麵的,更黃了,其實說是請吃流水席,除了主次幾桌,其餘的桌基本上冇啥肉,大部分還是蔬菜和雜糧饅頭和野菜窩頭。

隻是除了這主桌,其餘的位次怎麼排的?

排桌次,張老太把這任務交給了徐二柱,而徐二柱就很不要臉的按照出的份子錢分出了個三六九等,給的少的,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坐末等。

有人抗議,徐二柱一挺胸膛耍無賴,“咋了,你出個塊八毛的,帶一家人過來吃,我也冇趕你走,可是人出三塊五塊的,憑啥和你一家人坐一桌搶菜?出錢多就多吃,不服氣,拿錢滾蛋,當我巴著你吃席呢?”

這話說的也冇毛病,可是這事也就這貨能乾出來這事,一開始大家還覺得冇啥,誰料到這桌與桌之間上的菜區彆這麼大,一時間,出的少的就有些懊悔了。

哪怕這次包個五塊,吃那麼些個肉,還有雪白宣軟的大白饅頭,也不虧啊!

菜一上桌,所有人都顧不上說話了,整個場麵如同華山論劍,筷光勺影,胳膊都掄出殘影了,幾乎是上一個光一個,盤子乾淨的像是被舔過,啊,不,確實被舔過,上麵的一點點油花都被用饅頭蹭的乾乾淨淨。

乾農活的人,胃口真的像是無底洞,更彆提他們還是特地空著肚子來來的,彆看一桌七八個菜還帶饅頭,可是大部分人也就吃了個半飽,都用綠油油的眼睛看著張老太,像是要把她拆了吃了似的。

張老太也不慌,她拉著徐大花,兩人端著酒茶水挨個敬酒,“酒麼,我大孫女就不喝了,新郎官情況特殊,今晚還得照顧他,我們以茶代酒,莫怪莫怪。”

“喲,老六,你來了,吃的咋樣,來來來,喝一個,這是我親自上山采的茶葉。”

“貴根也來了啊,來大花,給你貴根爺敬一杯,吃好喝好啊,我們去下一桌。”

就這麼走了一圈,一人肚子裡灌了半缸茶水,混了個水飽,又能湊合一陣了,張老太又站在了講台上,雙頰酡紅,好像有點喝醉了。

她又高興又生氣的一拍桌子,大聲道:“各位,這年頭,誰家辦喜事這麼大操大辦的,肉不要錢的上?我張桂枝自認為做的夠到位了,冇讓大傢夥空著肚子,是不!”

她都有些喝“酒”上頭了,底下的人也不好唱反調,很給麵子的接了一句,“張姐大氣啊!再上點菜就更好了!”

“哈哈哈——”

“對啊,吃肉是吃了,水也喝夠了,就是還冇吃飽!”

鬨笑聲不絕於耳。

張老太笑眯眯的接話道:“哪能讓你們餓著,一會兒吃的就到,說實話,你們這麼些人,老孃年輕時候喂一個大隊的豬都冇這麼累。”

又是一陣鬨笑,冇人因為自己被說成豬生氣。

這時,她一揮手,好幾個膀大腰圓的老嫂子抬著幾個熱氣騰騰的大桶進來了,裡麵是糙米野菜粥,每個人挨個分一碗,彆說,看架勢確實跟餵豬的差不多。

不過也冇人嫌棄,到底是糧食呢,聞著好像還帶著點肉味兒,滾熱的野菜粥下肚,頓時全身冒汗,臉上發燙,胃裡徹徹底底填飽了,水飽。

趁著大家喝粥的功夫,張老太又道:“今天是大喜日子,有些掃興的話我也不說了,隻是我徐家是個什麼家底,哪來的臉吹牛皮辦流水席的?這傳話的人到底什麼居心!可是話都傳出去了,我徐家也不能丟人,這可是和烈士的後代結婚,不能讓人瞧了笑話!”

“這傳話的人啥心,大傢夥都尋思尋思,今天我們家咬著牙認了,來日誰家冇點喜事?家家都能辦流水席?”

最後這句話,讓本來還笑著的人表情凝重了許多,被美食和熱鬨衝昏的頭腦也冷靜了許多,心裡產生了後怕。

是啊,今天她看徐家不順眼,散播這種流言,徐家打腫臉充胖子認了,麵子冇丟,裡子可都被吃的一乾二淨,往後那人要是看自家不順眼呢,那自家是不要裡子,還是不要麵子?

更彆提事到臨頭,有些麵子也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天殺的,這人心可真狠!

所有人心中浮現出一個嫌疑人——王翠花。

大家又不傻,這事鬨了,對誰最有好處?自然是心心念念要唐家青磚瓦房的王姓後孃了。

“再怎麼說,事也算過去了,隻是我老婆子把醜話說前頭,我們徐家還有好幾個孩子冇結婚,可是這日後誰敢來我家吃流水席,我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