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染看著義憤填膺的莫桑桑,便知道自己以後想要將大明堂交還給她的想法是正確的,這孩子,小小年紀便有毫不怯場的氣勢。

“可她姓顧不姓莫!”莫如林揪住雲染的姓氏不放。

“那她也是莫家大房嫡女所生,我爺爺親口所選。”莫桑桑據理力爭。

“胡說八道,這曆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子孫後代回孃家爭家產的說法!”莫如花一把拽下莫桑桑,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嘀咕道。

“可這家產是爺爺親手交到阿姐手裡的,不是她爭來的。”莫桑桑還想替雲染爭辯幾句的,莫如花索性一把捂住她的嘴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

“就如桑桑所說,這家主之位是老太爺親手交給你的,但那也是因為老太爺希望你能複興莫家,所以你若要想服眾,那就得拿出點真本事,對不對?”莫如林說著,假意問了問眾人,眾人便跟著附和:“對對對”“有道理有道理”。

雲染冷笑一聲:“我答應你,可倘若我做到了呢,你莫如林有何話想說?”

莫如林當下一拍桌子,當著眾人保證道:“倘若你真做到了,以後我莫如林當牛做馬,供你驅使!”

“你還不配!”雲染的目光落到二太爺身上,莫如林不過是個庶子,今天會出來跳梁,必定是二太爺唆使的。

大家都看得出來,雲染這是在等二房給她一個保證呢。

二太爺捏緊了手中的黑花木紋柺杖,出言道:“倘若你真能做到,我二房對你坐家主之位再無怨言,且聽你驅使。”

“好!”雲染得了保證,當下答應下來。

前世她初登大典,以幼年之軀麵對一群虎狼之臣尚且能遊刃有餘,區區一個家主,她還不信能比皇帝還難當。

家宴散去,莫桑桑跟莫天麟在院子裡放煙花,拉了雲染一起,雲染算算時間,這會兒宋祁淵應該還在皇宮陪雲空吃年夜飯吧。

而此刻的皇宮,清幽的承乾宮裡,雲空跟蘇紅稠同坐,宋祁淵跟張閣老作陪。

“聽聞張閣老的小孫女張綠蕪今年也十六了吧?”主位上的天子一身明黃的長袍,狹長的鳳眼微挑,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蘇紅稠替他佈菜的手微微一頓,但隨即便恢複如常。

張閣老倒是喜笑顏開:“回稟陛下,十五了。”

雲空伸手虛點了一下;“那也不小了,讓她明年下旬參加選秀吧!”

“遵命!”張閣老趕緊從座位上起身磕頭謝恩,雲空這話,無異於直白的說要選張綠蕪為後了。

“平身吧。”雲空抬了抬手,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宋祁淵身上:“小舅舅有心事?”

被點名的宋祁淵起身拱了拱手:“陛下,臣忽然想起,家中還有急事,想先行告辭。”

雲空明顯不信:“急事?莫不是為了哪家的姑娘吧?上次雲卉進宮可說了,小舅舅喜歡上了永伯侯府的嫡女,可是真的?”

宋祁淵靜默了半晌,皺著眉頭道:“那孩子按輩分該叫我一聲叔叔,陛下多想了。”

雲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如此便好,你要知道,顧宏亭當初可是女帝的人,寡人這些年將他調離上京派他戍守邊關,完全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他生有反骨,寡人也不知道能留他到幾時,他家的女兒,定也跟他一個性,小舅舅,千萬不要被迷惑纔好。”

宋祁淵抬頭去看雲空,正好對上雲空清冷的視線,低頭保證道:“有臣在一日,顧宏亭便不會反,陛下儘可放心。”

雲空朗聲大笑:“好,那小舅舅可一定要記得長命百歲啊,如此方可保顧家無恙。”

雲空離不開宋祁淵,可宋祁淵卻無心朝堂,他便隻有用顧家牽製他,若他敢死,他便立刻滅了顧家滿門。

“臣告退。”宋祁淵從皇宮出來,一襲白衣行走在錯落的殿宇間,有種身世茫茫的感覺。

他一出生便感染寒毒,家人以為他是個死嬰,便想將他埋了,後來是阿姐路過聽到他的啼哭,將他挖了出來。

可阿姐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為了養他,幫人漿洗,上街討口,甚至扮成男裝給人當馬蹲。

後來他寒毒發作,鬼醫聖手看中他的體質,將他帶回碧海藍天試藥,好幾次中毒差點死掉,每次都是阿姐不遠萬裡前來照顧他,幫他度過鬼門關。

可最後就連阿姐也入了宮,生下孩子後就被人溺死在井裡。

他這一生本就淒苦,就連他一心輔佐的雲空對他也不過是利用而已,他不是看不明白,可看明白了又能怎樣呢?

他總算不負阿姐的囑托,雲空已經是皇帝了。

當初那個滿眼都是他的女帝也早就死了。

顧家他想保,她留下來的江山他想替她守……

他是錦衣夜行的人,雖然很想放一把火把這天地照個透亮,讓她明白,自己並非她所想的那樣……

可是他不能!

雲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突然聽到有石子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她十分警醒,立刻推窗檢視。

可窗外麵,一片蒼茫的雪地上站著白衣若仙的宋祁淵,在宋祁淵身後是一棵怒放的紅梅花樹,花樹的枝丫上掛著一輪巨大的圓月。

月光如洗,宋祁淵立在花樹下,周身散發著瑩白的光,雲染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的道:“莫家大門落了鎖,丞相大人是怎麼進來的?”

宋祁淵不語,不疾不徐的走到窗前,從袖口裡摸出一塊梅花糕塞雲染嘴裡:“這是宮裡禦膳房做的梅花糕,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塊,好吃嗎?”

雲染狠狠地咬了一口,唇齒留香,還是從前那個味道,於是笑眯眯的道:“好吃。”

“那便好。”宋祁淵笑著轉身,雲染一把拉住他:“丞相大人隻是來給我送糕的?”

宋祁淵側過身,雲染從他身上聞到淡淡的酒香,於是索性越過窗欞落到他的麵前:“丞相大人還冇陪我放煙火呢。”

“可是怎麼辦呢,時間已經過了。”

“冇事!補上就行。”雲染說著,踮起腳尖在宋祁淵的唇邊落下一吻,宋祁淵清楚的聽到煙花在自己心裡劈裡啪啦爆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