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致遠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故意把自己的臉憋得通紅,這樣看起來就像是受寵若驚的樣子。

他挪了幾步,蹭進包間裡,故作羞澀道:“你們這是乾什麼呀?廠長,主任,我什麼都冇乾……”然後,他又假裝緊張的撓了撓頭。

這幾個動作做下來,一個忠厚老實的年輕人形象已經活生生展示在各位領導麵前了。

徐大友招了招手,“大林,坐到我身邊來。”

“不用了,我坐在靠門口的這桌就可以了。”林致遠一屁股就坐在了技術員、維修員那桌。

劉彥章就坐在這裡,看到廠長如此青睞林致遠,氣的他直翻白眼。

石茂才親自過去把林致遠押回到主桌,這個殭屍臉難得的開了句玩笑,“廠長都發話了,你小子敢違抗命令不成?”

主桌這邊隻坐了八個人,廠長徐大友,副廠長朱和風,總工程師焦樂山,均熱車間主任石茂才,工會主席錢有福,再加上技術科孫、張、蔣三位德高望重的高工。

像廠辦主任王峰,設備科科長方大同,技術科科長邱德瑞,以及均熱車間的書記張德勝,副主任李濤都冇能坐上主桌。

錢有福和技術科三位高工能坐在那裡,是因為人家資格老。

石茂才把林致遠按到了徐大友身邊坐下。

林致遠剛坐下,徐大友手裡的酒瓶子就過來了,咕嘟咕嘟給他麵前的酒杯倒滿了酒。

徐大友的皺紋裡都是笑意,很顯然,軋機修好了,這讓他的心情非常舒暢。

“大林,軋機能修好,你立的功最大,今天晚上不喝醉了,彆想回去。”

“廠長,今天晚上是我的班,我一會兒還得回去上班呢!喝的醉醺醺的不好。”林致遠做出一副愛崗敬業的樣子。

徐大友眼一瞪,“我給你假,今天你不用回車間了,就在這陪我喝酒。”

錢有福衝林致遠連使眼色,“大林,你立了功,這是廠長特意給你批的假,你就安安心心的在這坐著喝酒吧!”

他是擔心林致遠年輕,看不明白事再得罪了領導,他哪裡知道,在人情世故這一塊,他坐上跑車也追不上林致遠。

林致遠剛纔那麼說,就是故意假裝的,不得給領導一個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好印象嘛!

聽了錢有福的話,林致遠這才接過酒杯。

徐大友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咱們鋼鐵工人喝酒冇有那麼多廢話,今天辛苦大家了,大家都有功,來,一起喝一口,半開!”

半開就是喝一半的意思。

徐大友帶頭,其他人全都仰頭喝酒,林致遠也有樣學樣,喝了一半。

這半杯酒剛喝完,徐大友又轉頭對準了林致遠,“大林,你好樣的,冇讓我失望,剛到均熱車間就立功了,這剩下的就咱倆乾了,怎麼樣?敢不敢?”

林致遠心想,我怕你個鬼,就憑老子這二十多歲的身體,還怕你一個五十歲的糟老頭子嗎?

他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廠長,這杯酒我敬您,感謝您給我下基層的機會。”

徐大友大笑,“好小子,就衝你喝酒這個勁兒,就像咱們熱軋廠的人,那什麼,老石,我把這麼好的人纔給你送去了,這杯酒你不得陪著嗎?”

“陪,這杯酒必須得陪!”石茂纔沒含糊,舉杯也站了起來。

三人將剩下的那一半白酒喝光。

“吃菜,吃菜,彆光喝酒,吃點東西墊吧墊吧,尤其是大林,你忙活到現在一點東西都冇吃呢,胃裡空。”錢有福急忙招呼大家吃菜。

這幫鋼鐵工人聚在一起,喝酒的場麵十分熱鬨,吵吵八火的,聲音都能把食堂的頂棚掀翻。轉眼間,三瓶白酒就見了底兒,王峰急忙又讓食堂管理員拿了三瓶出來,看樣子今天又是一場鏖戰,估計廠長得躺著出去了。

林致遠剛吃了兩口菜,徐大友又開始逗他,“大林,你到均熱車間兩天了,是不是得巴結巴結你的頂頭上司啊!不得敬他們一杯酒嗎?”

“那必須的。”林致遠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主動拿過酒瓶先給徐大友和石茂才的酒杯滿上,又把自己酒杯倒滿,然後轉過頭對徐大友說,“廠長,我有個小請求,在敬車間領導之前,我想先敬一下技術科的領導和前輩們。”

徐大友看林致遠居然主動要多喝酒,當然樂見其成,“好,做人不忘本,值得表揚。”

林致遠走到孫、張、蔣三位高工身後,非常謙虛的和他們碰了一下杯,碰杯時,他把自己的酒杯放得非常低,“孫工,張工,蔣工,在技術科待的這大半年時間裡,感謝你們對我的幫助和提攜,冇有在技術科的學習和鍛鍊,今天我也找不到軋機的毛病,說起來這功勞有一大半都是三位前輩的。”

這三個老傢夥滿意的直點頭。

嗯!大林這小子不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這樣的話,會做人。

林致遠又繞到邱德瑞所在的那張桌,“科長,這杯酒敬您,技術科有您的領導才能這麼和諧團結,我雖然離開技術科了,但我永遠是技術科的人。”

邱德瑞本來恨林致遠恨的丁丁的,但是他在這麼多廠領導的麵誇自己,這讓邱德瑞有些飄飄然了,對林致遠的恨意也減少了不少。

就這樣,技術科的五個人喝了半杯。

林致遠馬上又把酒滿上,這次他敬了均熱車間的幾位領導,主任石茂才,書記張德勝,副主任李濤,工會主席錢有福。

這一通酒敬下來,林致遠一口氣喝了兩杯半,二兩的酒杯,兩杯半就是半斤。

徐大友看的眉開眼笑,他就喜歡看自己的下屬和人拚酒,這纔是鋼鐵工人應該有的豪氣。

石茂才乾了一杯以後,探過身子和徐大友說話,“大林不錯,雖然到均熱才兩天時間,但是從他身上能看到他爹林大軍的影子,爺倆乾活都不惜力,肯吃苦。”

徐大友樂嗬嗬的懟了他一句,“那我當初給你送人時你還不樂意?”

“我那是裝的,我怕他是大學生,心驕氣傲翹尾巴,故意給他的下馬威。”喝了酒的石茂才終於說實話了。

就在他們兩個說悄悄話的時候,靠門口那桌的劉彥章站了起來,“大林,你彆光敬領導啊,眼裡也得有我們這些同事,來,到我們這桌喝一杯。”

已經喝了半斤白酒的林致遠,端著酒杯又去了那桌。

這句話說的有點刺耳,徐大友當時就是一皺眉,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又不能多說什麼,隻能叮囑石茂才,“你看著點大林,他喝酒太實惠了,彆讓人把他灌多了。”

石茂才嗬嗬一樂,“廠長,這就心疼上了?你放心,大林是我的人,我不能讓他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