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裡的市集仍然人聲鼎沸,薑湄卻有些意興闌珊,她惱的不是葉桓捨下她回了府,而是她不願往後要過著她整個少女時期都極厭惡的生活,與什麼柳氏張氏共同上演爭奪夫君寵愛的戲碼。

柳氏拙劣的手段讓她不齒,她也鄙夷葉桓如此不明是非,令她這個正妻陷入尷尬的境地。

她越來越懷疑嫁入將軍府是否是個最差的選擇,以她的姿容,嫁入哪戶人家,不說被夫君獨寵一世,也至少能恩愛個十年八年吧。

而嫁給葉桓後,獨居三年,二人一日未曾好好相處過,回來便帶了個不省油的燈。

她越想越是煩悶,一連飲了好幾杯果酒。

瑞蓉小心翼翼地勸道:“小姐,這麼喝怕是要醉的,您若是心裡不爽利,不若咱們去集上看看雜耍?”

薑湄也覺得酒意有些上了頭,她放下酒杯,坐直身子,平日裡波瀾無驚的俏臉上竟生出一絲嬌憨與嫵媚來,她撅了撅嘴,鼻音裡略帶了些委屈。

“你們說,若是往後日日都要過得這般憋屈,他還不如不回來,就帶著他的柳兒在邊關雙宿雙飛便是了,我們三人養著花花,日子過得不知多快活。”

瑞秧連忙遞了薑湄一塊乳漿酥:“我的好小姐,這酒樓裡人多嘴雜,快莫要說醉話,叫人聽了去可了不得。”

薑湄狠狠咬了一口糕點,用力地嚼著,好像如此便能泄一泄心中的火氣。

瑞蓉和瑞秧相視而笑,除了她們二人,怕是再冇人見過薑湄這副小女兒姿態了。

梁弈吟著笑遠遠看著麵色生動變化的薑湄,眼中竟冇來由的生出一絲寵溺之情來。

恰逢此時,遠處夜色裡竄出兩道如同鬼魅的身影來,在房簷屋瓦之上飛奔而來,前麵的人像是正在被後麵的人追擊,時不時的回頭觀望。

兩人由遠及近,梁弈有所察覺,臉上笑容漸泯,向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

侍衛點頭領命,不動聲色的暗暗向酒樓中的同僚遞了手勢。

街上本就喧囂吵鬨,薑湄此刻又有些酒醉,正坐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輕晃著腦袋,那被追的黑衣人後腳一蹬,直接一個箭步跳到了一品齋二樓欄杆上,恰巧在薑湄前麵翻身而入。

瑞蓉瑞秧被嚇得驚呼一聲,薑湄也迷糊著抬了頭,看著眼前一幕發愣。

後麵的人追了上來,直接撞破了欄杆,木頭登時四處崩裂,瑞秧連忙把薑湄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主仆三人靠著天井內側的圍欄,瑞蓉和瑞秧把薑湄護在身後,瑟瑟縮縮的拿手臂半擋著臉。

兩人就在薑湄適才坐的桌邊打了起來,那前來追擊的男子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眉清目秀,黑衣人明顯不是他的對手,逐漸落了下風。

此時卻有利箭破空聲傳來,險些射中那男子,男子淩空旋了個身,堪堪躲了過去,落地時卻差點兒撞到瑞蓉,瑞蓉一聲驚呼,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

也就是這一步,將原本便頭暈腦脹的薑湄擠了下去,大頭朝下的便掉向了一樓天井。

薑湄此時還冇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即將腦袋開花時,卻被一雙硬如烙鐵的手臂牢牢接住,薑湄暈乎乎的抬眼去看,眼前男子卻令醉中的她睜大了迷濛的眼。

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

不同於葉桓的端正硬朗,眼前人生了一雙桃花眼,劍眉橫插入鬢,鼻梁若山根一般劃出好看的弧度,薄唇和左眉一齊輕輕上挑,他腦後彆著一柄摺扇,定定看著懷中的薑湄。

葉桓身材魁梧,薑湄時常覺著葉桓一巴掌能把自己拍死。而眼前的男子身形修長,寬肩窄腰,一襲墨色長衫襯得人俊朗中摻著一絲痞氣。

梁弈從小習武,也是年少便踏足沙場,雖不算健壯,但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他今年二十有一,四年前他與葉桓在陣前曾交過一次手,他善用劍,葉桓使槍,拚力量他確實略遜一籌。

薑湄看得有些癡了,梁弈肉眼可見薑湄那宛如羊脂玉一般晶瑩的耳朵逐漸泛起了紅,忍不住出言逗她:“小娘子若是冇看夠,我們或可換個安全的地方。”

薑湄聞言方回過神來,酒意卻未散儘,她話音軟糯,仿若撒嬌一般輕聲嘟囔著:“你的手臂好硬,硌著我了。”

梁弈這才心中有些驚詫的想到,他竟主動抱了女人,且冇有任何反感與嫌棄。

他反而覺得懷中的女子,皮嬌肉嫩,膚白勝雪,讓他生出幾分想要親近的衝動來,梁弈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驚得心跳加快,他放下了薑湄,手上溫潤嬌軟的觸感方一消失,他竟覺得有些不捨,他不動聲色的將手背在身後,輕輕摩挲著指尖,回味著適才的觸感。

瑞秧和瑞蓉見薑湄掉了下去,嚇得六神無主,薑湄被人接住,她們又鬆了口氣,可身邊兩人還在纏鬥,她們隻得縮在牆角發抖。

薑湄雙腳著了地,找回了些清醒,她抬頭焦急地喊著丫鬟的名字,生怕她們被誤傷。

梁弈見狀,撇了撇頭示意黑衣人把人引走,黑衣人得了令飛身破窗而出,向另一方向逃竄而去,那男子追了上去,卻被不知何處射來的幾發利箭偷襲,躲閃不及左肩上還是中了一箭,隻得憤恨地眼看黑衣人逃遠了。

門口的將軍府侍衛這才發現一品齋內出了事,連忙進了酒樓,見薑湄好好的站在堂間,便上前跪了下去。

“屬下該死,未能第一時間發現有賊人闖入,夫人可有受傷?”

梁弈聞言心中一冷,不想她竟已嫁作人婦了。

薑湄搖頭,瑞秧瑞蓉顫著腿下了樓,主仆三人互相檢視著,確定都冇受傷才鬆了口氣。

薑湄過去同梁弈福了一福,酒還冇徹底醒,她膝蓋打彎時還栽歪了一下,梁弈暗自覺得好笑,卻冇表現出來。

“多謝。”

梁弈挑眉看著她,“我救了夫人一命,就這區區兩字就將在下打發了?”

薑湄皺著眉瞪他,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輕聲說:“你方纔話語中也唐突了我,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梁弈哈哈大笑起來,心中直道有趣有趣,薑湄又起身說道:“公子不若留個名帖,我回去後自會命人將謝禮送到府上。”

梁弈抬手抽出腦後的摺扇,搖動著大踏步出了一品齋,隻留下了一句“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