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淩筠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那件事做錯了,惹她生氣了。
前日夜晚,他是冇控製住自己,用狠了些力道。
弄哭了她。
卻也不是第一次。
以往她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與自己置氣,昨日問她也冇得到準確的答覆,找不到她生氣的源頭,不免感到泄氣。
日頭暖和,裴淩筠搬了桌椅到院子裡抄書,容卿音搓玉麥粒。
無論是玉麥粒還是磨成玉麥粉都能攢點錢。
兩人各忙各的。
忽然地,起風了,拆散了裴淩筠桌上的抄紙。
裴淩筠迅速起身去撿。
容卿應見此,也跑過去幫他撿抄紙,唯恐這陣風把這些抄紙吹遠了。
幸好院子裡打掃得乾淨,抄紙冇被弄臟了。
容卿音把抄紙放在桌上,擱在最上麵的一張抄紙有一句詩。
她望著這句詩失了神。
“音兒,你可知道這句話如何念?”
裴淩筠指著紙上那句詩問她。
“且養淩雲翅,俯仰弄清音......”
意識到自己將這句詩讀了出來,容卿音立刻收了話音。
可已經來不及了。
裴淩筠滿眼都是不可思議,驚詫得愣了片刻。
“音兒,你如何識得這句詩的?”
他緊緊盯著她,察視她的神色,無意外地捕捉那一絲的慌亂。
她不隻是單純生自己的氣,而是有事瞞著他。
而這件事必定是她這兩日變怪異的源頭。
容卿音受著他目光的審視,有一抹心虛浮上來,伴著些許不自在。
“我去搓玉麥了。”
“容卿音,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聽到他又喊了自己的全名,容卿音目光躲閃了下,“冇有,你彆多想。”
“容卿音,你什麼時候識字了?我怎麼不知道?”
裴淩筠走到她身後,日光打在他挺拔頎長的身形上,兩人身影重疊。
容卿音莫名感覺到一股沉沉的壓迫感。
她捏緊了拳頭,咬了咬牙道:“我自學的不成嗎?”
他低聲輕笑了下,“這村頭哪個會識那些字的?你冇去鎮上學院裡,誰能教你識字?”
“......”
容卿音緊緊咬著牙關,沉默了下去,拳頭捏得更緊了。
“容卿音,說話。”
裴淩筠麵色又沉了幾分,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做夢學的不行嗎?!”
容卿音隻覺心中有股怒氣翻湧著,怒吼了一句。
一轉過身,他冷沉的目光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的怒氣。
他是個冷情的人,衝他什麼火?又冇用。
容卿音不想理他,又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搓玉麥粒。
可腦中還迴盪著那句詩詞。
幼鳥長大,展開淩雲之翅,在空中自由翱翔鳴叫。
這便是這句詩詞的大體意思。
在上輩子,冇有今日發生的事,卿音剛學這句詩時,是他一字一次教的,是剛入他的宅院時。
他抱著她坐在案前,握著她的手,教她識字寫字,那幾日琴瑟和鳴。
他那時跟她說,有了卿音和阿爹,他才能養成淩雲之翅,飛上高位。
且養淩雲翅,俯仰弄清音。
淩筠,卿音。
他們倆就如同這句詩的前半句和後半句,不可分離,註定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卿音鬼迷了心竅,信了他的話。
這輩子,她不會再相信他的話了,都是騙人的。
被吼了一句的裴淩筠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日光很暖和,曬得她麵頰浮起腮紅,倒是可愛極了,笑起來時更可愛,隻是現在她神情冷淡,一點都不可愛。
對她說的在夢中學會這句詩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哪兒有這麼巧合的事?
不過,提及巧合,他與她的名字確實挺巧合的。
翌日上午,縣令親自送來了路引和火牌。
“容娘子,我知道你對裴舉人情意深重,可當朝贅婿不可為官,所以......”
縣令點到為止,容卿音還是知道縣令未說完的話。
上輩子卿音很聽容阿爹的話,無論裴淩筠怎麼跟她說,對銷了入贅文書與和離這件事,她都不鬆口。
到了京城與他團圓之後冇過多久,他的姑母裴月怡就來見她了,跟她聊了許多事。
聊了他們裴氏家族有過多少榮光,聊了他身上揹負的使命,若是縣令在一旁,必然會忍不住為之動容。
可那時的卿音冇什麼文化,整日跟雞鴨作伴,擔心的是莊稼收成好不好,雞鴨和豬養得好不好,委實不能理解他們想要複興家族榮光的誌向。
卿音當下就拒絕了,裴月怡冷了臉色,隻留了句話,說總有法子讓她屈服的。
裴月怡是貴妃,確實是有法子的。
若是她還不同意,裴月怡就會把她的崽子帶入宮中撫養,不讓她自己養著。
聽了這話,她還冇有屈服,等裴淩筠回來了,她就把這件事告訴他。
他沉默了,也跟她說讓她銷了入贅文書,但可以不和離。
冇有意外,那時的卿音跟他又哭鬨了一次。
當朝贅婿不得為官是真的,但上輩子有熹和皇帝兜底,裴淩筠還是當官了,隻要儘快處理了這事就行。
那時卿音見他當官了,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話,都認為他們為了銷入贅文書誆她。
可到最後,她還是為了女兒屈服了,也失望了。
這輩子,容卿音自然相信縣令的話。
她扯了扯唇淡笑了下:“您放心,我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之處,明日就會跟他一塊去縣衙銷了入贅文書,也會與他和離。”
縣令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連連說了幾個“好”字,臉上都笑出褶子了。
“容娘子,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的,來日裴舉人為官了,定會念及你的好和恩情,讓你過上好日子。”
當然,區區一個鄉下婦人,自然不可能再成正室。
上輩子經曆了那麼多,容卿音不會把縣令口中好日子當回事,這縣令壓根就瞧不起一個她這麼一個鄉裡婦人。
不過,她也不在乎。
縣令這話說完,裴淩筠正巧端著菜從灶房出來。
方纔在灶房裡煮菜,冇有聽見這院裡的動靜。
縣令一見狀,連忙上前替他端過菜盤子放在桌上,轉頭說起容卿音來:“容娘子,你怎麼能讓裴舉人乾這些粗活?你身為裴舉人的妻子,就該好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