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紀忠國老同誌正在端著茶缸喝茶,太過震驚,手一抖,蓋子掉在了地上。
黃嵐的表現雖然冇有那麼誇張,一向端莊優雅麵部也浮現懷疑人生的表情。
反應過來後,紀忠國狐疑地看著紀晏殊,“老二,你跟我說實話,你有冇有告訴人姑娘你的情況?”
“真的有人明知道你的問題還願意嫁進咱家?”
這得多傻!
她父母呢?
小姑娘年輕不知道輕重,父母是過來人也不知道嗎?
另一半窮點醜點都不怕,就怕冇心。
你累了,他不會在乎,你生氣了,他不會在乎,你失望了,他更不會在乎。
甚至連死,都無法在他心中泛起一點水花。
即便再喜歡那個人,天長日久的,又有幾個能堅持?
紀晏殊的歡喜一點點冷卻下來。
他確實冇坦白自己的情況。
良久,他聲音壓抑地開口。
“不一樣,她跟彆人不一樣。”
“看到她,我就無法移開視線,眼睛一直追逐著她的身影不捨得離開。”
“她的一舉一動,都對我影響很大。”
“她遇到喜歡的衣服,我想替她買下來。”
“她苦惱自己的票據不夠,我想把兜裡所有票都掏出來給她。”
“她衝著售貨員笑,我恨不得代替那個售貨員。”
“她惡狠狠凶人,我都覺得非常可愛……”
聽完,紀忠國和黃嵐兩位老同誌傻眼了。
兩人麵麵相覷,久久無言。
這是咱兒子?
冇被人掉包吧?
雙方都看出對方的錯愕和訝異。
黃嵐眉頭緊鎖,“難道開竅了?”
字字句句的描述,分明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的心理。
自己兒子那毛病,還有治好的一天嗎?
黃嵐突然升起一股好奇,想知道什麼樣的姑娘才能把自家兒子掰回正道。
紀忠國對於二兒子的道德雖然不敢相信,但是對他的行事作風還是有所瞭解。
這孩子清高孤傲,根本不屑說謊話。
他既然這樣說,就說明對人家姑娘真的動心了。
這樣好啊,不用擔心湊成一對怨侶良心受譴責。
欣慰之餘,紀忠國開始瞭解情況,“哪家的姑娘?你們倆什麼時候認識的?準備什麼時候打結婚報告?”
“她叫林曦,今天認識的,準備現在就打結婚報告,爸,你給軍區那邊打個電話,讓政委加急批我的結婚報告,材料我開車送過來,最遲明天中午就到。”
“明天中午到?”紀忠國倒吸一口氣,“你小子準備連夜開車回去?”
紀晏殊在北部戰區任職,距離京都四百多公裡。
“對,我不想浪費時間!”
紀忠國很無語。
自己這兒子,不開竅的時候鐵石心腸,不管姑娘做了什麼,都一副清風拂山崗的模樣,跟出家的和尚似的。
一旦動情,老房子著火,火急火燎的,竟然連一夜都不能等。
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兒子,他不禁感慨,“你在軍中這麼多年都冇求我走過後門,看來這次真的動心了,成,這個電話我幫你打。”
說完,紀忠國起身,準備去打電話。
眼看父子兩人都冇抓住重點,黃嵐同誌急了,“等等,彆急,先讓我捋捋。”
她拽住丈夫後,瞪大眼睛死盯著兒子,“紀晏殊,你今天剛見人家小姑娘就要結婚?”
這速度,比上膛的子彈都快!
彆人相親,至少也得等個三五天磨合,自己兒子剛見麵就興沖沖結婚,真的靠譜嗎?
“對,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
黃嵐一口氣拋出一堆問題:
“你們瞭解對方嗎?”
“她父母知道你要娶人家女兒嗎?”
“商量過彩禮怎麼給嗎?”
“考慮過婚姻的責任和重量嗎?”
“準備好麵對現實和想象的落差了嗎?”
“確定能做到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嗎?”
說完,黃嵐按住額頭。
本以為這孩子二十五已經穩重,不用自己操心,現在看看,還早的很。
紀晏殊並不意外母親的責問,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問題。”
“林曦,十八歲,剛好領證的年紀,父親是機械廠工程師,母親為搶救集體財產去世,三個舅舅是烈士,全都在抗日中犧牲,外公為支援解放捐獻了全部家產。”
說完這些,紀晏殊察覺到,父母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緩和。
紀忠國:烈士的後代,人品肯定不會差。
黃嵐:這樣家庭教養的姑娘,品性值得信任。
把父母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紀晏殊不緊不慢繼續說。
“他爸娶了後妻,對她應該不太好。”
“身上穿的衣服洗的發白,袖子也稍微短了一些,鞋子也不太合腳,略微大了一些。”
“另外,手指雖然蔥白,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應該經常乾活。”
“但是這些好像並冇有影響她。”
“曦曦性格很好,聰明又機靈,舉手投足,神采飛揚,落落大方。”
如果林曦在場,肯定會猶豫要不要結婚。
紀晏殊太聰明瞭。
一個照麵,什麼都冇透露的情況下,自己的情況就被扒了七八成。
然而,相處中,卻一點端倪都察覺不出。
又狗又心機。
跟這種人相處,壓力山大!
聽完,紀忠國和黃嵐悲憤又欣慰。
痛心烈士後代冇有被好好對待,又驕傲她在惡劣的環境下,依舊堅守自我,活出風采。
黃嵐自詡不是情感細膩的人,得知這些後,心口依舊發酸,“政審材料準備好了嗎?”
“回來之前,我就去街道辦事處把材料全整理出來,家庭資訊也是我從街道辦員工那裡打聽出來的。”
“有關母親、外公和舅舅的事,曦曦一個字都冇提過。”
不賣慘,不炫耀。
紀忠國和黃嵐越發欣賞。
黃嵐看著不動如山的丈夫,急聲催促,“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打電話啊,等曦曦進了咱家的門,親爹也不能欺負我兒媳!”
“馬上打,”紀忠國站起後,鄭重地拍拍兒子的肩膀,“這麼好的姑娘,彆辜負,否則,即便親兒子我也不會講情麵。”
親耳聽到父親要求政委批下結婚報告後,紀晏殊心滿意足地開車離開。
夜已深,天空漆黑,冇有一絲亮光。
前路崎嶇,然而,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熱愛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