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進真的是有毒。

他給劉瑾出了一個堂堂正正的計謀，告訴劉瑾衛所軍屯糜爛，誰能整頓衛所，就是大明的功臣。

這本來冇有錯，劉瑾也心動了。

錯的是劉瑾冇有這個威望和資格。

一動軍隊、天下大亂，劉瑾非死不可。

現在，他又給正德皇帝出了一個堂堂正正的主意，讓皇帝親賢臣遠小人。

這樣的話任誰聽到都要誇一句金玉良言。

但是……他又教皇帝製衡的權術——未來嘉靖皇帝用的權術。

未來的嘉靖皇帝，吸取堂兄正德皇帝的教訓，重用文官、壓製太監的權力，扶持出嚴嵩這樣比太監還要奴顏婢膝的首輔。

嘉靖是一個好皇帝嗎？

見仁見智。

有毒的範進教正德做嘉靖。

正德想了很久，想到苦瓜茶都涼了，才站起來說：“朕悟了。範進，你教朕悟的是帝王之道，卻不是聖賢之道。按照你說的去做，朕可以穩坐江山，卻不能讓大明變得更好。”

說到底，範進讓他任用的文官也是“小人”。

小人纔會結黨，小人纔可以給皇帝做刀，滿足皇帝的私慾。

其他廠衛們看範進的目光更是不友好。

範進教唆皇帝不要重用太監，他們能高興纔怪。

“陛下，您真的想大明更好嗎？”範進恭敬地站著，笑著說：“那您就任用真正的聖賢治國，即使他們不能滿足您的需求、限製您的行為，您也不能抱怨。”

做明君是要付出代價的。

唐太宗那麼偉大的皇帝，都要被魏征噴，您真的準備好了嗎？

“陛下，做一個不那麼聖明的君主，會輕鬆很多。”範進低著頭，“您是想要自己快樂，還是想要天下更好？”

皇帝甩著袖子說：“你知道得太多了。”

範進就是聖賢和小人的混合體，明明白白地告訴皇帝，做明君還是昏君，你可以自己選擇。

二十歲的正德皇帝，會怎麼選呢？

走出院門之前，正德皇帝忽然問：“你還有什麼要對朕說的？”

範進說：“陛下生個兒子吧！您儘快生個兒子，然後找最好的先生教導，把家國天下的重任交給他。等他長大一些，您就可以做太上皇，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皇帝覺得一定是自己腦子進水了，纔會接著詢問範進。

這個人的嘴巴，說不出正常人能說的話。

走出範進家一段距離，大太監小聲說：“陛下，範進胡言亂語，是不是該處理？”

左右都期待地看著皇帝。

把這個姓範的做掉，大家一起吃席。

皇帝冷笑：“你就是範進口中的小人嗎？否則為何如此恨他？”

太監尷尬笑著認錯。

好傢夥！

誰說範進不好，誰就是自認小人？

範進那麼滿口胡言亂語的，還能說到皇帝心坎上去？

皇帝確實悟了。

做一個幕後掌權者，架著幾個文臣在前麵鬥，讓首輔做替罪羊……確實是很不錯的事。

天下那麼大，問題那麼多，連父皇那麼聖明的人，都有被人噴的地方。

既然做得越多，錯的就越多。那麼他應該擺爛什麼都不錯，確切說是讓替罪羊去做。

等羊養肥了，就宰一頭肥羊，換下一個。

誰來做第一頭肥羊呢？

劉瑾被處死之後不久，首輔李東陽上疏要求辭職。

從弘治年間開始，這位曆經幾位皇帝的老臣就數次要求辭職。

這一次，正德同樣不允許。

因為，他還冇有找好取代李東陽的“肥羊”。

李東陽退休失敗，還被皇帝加勳——特進左柱國，恩蔭其繼子李兆蕃為尚寶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