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現在的心情不太好。自己的親孫子，遇到了事情找舅姥爺？怎麼地？你爺爺死球了？不找你爺爺幫忙，找你舅姥爺？你小子咋個意思？把你爺我當外人？想到這些，老朱的心情怎麼能好的起來？

一旁，李全看著老朱逐漸變黑的臉色以及那氤氳在臉上的怒意，心中不由微微發顫，同時又不由為朱允熥祈禱起來。

殿下啊殿下，您怎麼能喊涼國公入宮呢？無詔入宮，此乃大忌啊！更何況還是帶著這一大批的人！李全是萬萬冇有想到朱允熥居然會做出這等瘋狂的事！要是早知如此，他是萬萬不敢賣這個人情的。他提醒主要目的是為了讓朱允熥有個心理準備，可這丫的倒好，直接把大明戰神和一群勳貴給搬到宮裡來了？氣勢洶洶的去算賬？想到藍玉的脾氣和那嬌縱跋扈的威名，李全頓時感覺不妙。

親孃嘞，這事兒怕是要鬨大了啊！

李全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老朱兩下，發現老朱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儼然就是已經在憤怒爆發的邊緣。心中更是暗自發苦。完了完了，陛下這是生氣了！陛下一怒，怕不是又要血流成河吧....李全萬萬冇有想到如今的朱允熥性情居然如此剛烈！先前無比之懦弱，正是因為如此，李全纔想著提醒一下，擔心朱允熥吃了虧。倘若是早知道是這性子....便是再給李全幾個膽子也不敢摻和這等事啊！

殿下啊殿下，你可把小人給坑苦了喲.....

李全現在隻感覺兩腿發軟，甚至感覺在頭上的腦袋都有些飄飄了....此事若是被陛下所知....咱這項上人頭怕是....哎喲喂...想到這些，李全渾身不由打了哆嗦....

“嘭！”

就在李全心中慼慼然，驚顫不已的時候，忽然，老朱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原本就心神失守的李全‘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頭埋在地上，身子顫抖，不敢吭聲....本來就揹著老朱乾了點事兒，這會兒老朱盛怒之下，李全更是心虛了。

“混賬！”

“豈有此理！”

老朱破口大罵，李全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皇....皇爺息怒。”李全說話都說不利索了。

老朱猛地看向李全，李全身子倏然一顫，迎著老朱灼灼的目光，李全愈發緊張.....咋個情況？皇爺怎麼瞅我？難不成陛下他已經知道了？

“李全？”老朱的忽然點名讓李全身形一顫，無奈之下硬著頭皮開口。

“小人在。”

“你說允熥這臭小子為什麼找藍玉？”老朱問道。

“這...這...”李全麵如土灰。心中都快絕望了。

為什麼找藍玉？那不就是說自己告訴殿下，然後殿下才找的藍玉的嗎？

完蛋完蛋，陛下定然是知曉我暗告殿下之事了，這是在點我呢，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說？坦白從寬？李全腦海裡將自己這輩子所經曆的所有事情全都過了一遍....

想來陛下應該會念在這多年勞苦能饒我一命的吧？禍事，當真禍事啊...

就在李全準備坦白從寬的時候。腦海裡忽然想到了老朱殺人時候的場麵，一聲令下，剝皮填草。那官員是一批批地被殺死啊！想到這些年看到的場麵，正準備坦白從寬的李全猛地打了個哆嗦。心中立刻把坦白從寬的想法給拋卻了出去。

不成不成，不能交代，陛下盛怒之下哪會念什麼舊情啊？萬一....萬一陛下他不知道呢？李全在心中一番衡量之後，一咬牙，有了決定。麵對老朱的問題，硬著頭皮開口。

“這...這個陛下，小人以為會不會是因為殿下與涼國公關係比較好的緣故？畢竟他也是允熥殿下的親舅姥爺不是？許是想著在宮中受了欺負，尋個長輩訴訴苦呢？”李全也不是冇有見過風浪的廢物，既然決定了一條路走到黑，那自然不能半途露怯，他明白，自己現在就是在賭，在賭命！賭贏了，那就萬事大吉，賭輸了，這小命便冇了！他拿出了這輩子所有的膽魄，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都說伴君如伴虎，好歹也是伺候了老虎幾十年的人，生死間有大恐怖，巨大的壓力下反倒是讓李全冷靜了下來。

“哼！”老朱冷哼一聲：“什麼關係好？受了欺負去找長輩訴苦？豈有此理！”

“這臭小子！真要訴苦何必找這藍玉？咱不是長輩了？李全啊，你說這兔崽子咋就不來找咱呢？難不成咱還不如藍玉那破落戶不成？論身份，咱是皇帝，藍玉？他不過是區區涼國公，他算個甚？論關係，藍玉是親舅姥爺不假，咱還是那臭小子他爺爺呢！去找那藍玉作甚？氣人！這小子太氣人了！”

“啊？”

看著暴跳如雷的老朱，李全不由一愣.....

“李全，你說這小子氣人不？”

老朱怒氣沖沖的看著李全。而這會兒的李全整個人已經懵住了....好傢夥，合著陛下是因為這個生氣啊？嚇死個人嘞，還以為小命冇了呢。結果就這？而在稍稍愣神之後，李全反應過來，回過神來之後的李全再也冇有了先前的驚恐，取而代之的卻是喜悅，狂喜！

允熥殿下帶著涼國公和一眾勳貴闖皇宮，結果陛下生氣的卻是為什麼受了欺負不找自己？陛下可從來就冇有過這般啊！皇爺這是在吃醋啊！吃醋意味著什麼？吃醋就意味著皇爺對允熥皇孫極為看重！果然，我老李的眼光還是冇有問題的，而且皇爺對允熥殿下的恩寵看起來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更甚？

老朱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但絕對是一個可以控製自己情緒的人，這世上隻有兩個人能讓老朱失去理智，一個是馬皇後，一個是嫡長子朱標。可現在，在李全眼中，又多了一個！

“皇爺，或許允熥殿下是不想讓您輕瞧了呢？先前允熥殿下不是正在您麵前誇下海口說是要證明自己嗎？倘若是立刻來尋您，那允熥殿下他不是打了自己的臉？小的覺著這並非是殿下不在乎皇爺您，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在乎您的感受，所以不想找您哭訴，擔心被您輕看，擔心您難辦啊！畢竟允炆殿下不也是皇孫嘛。”

在知道和自己無關並且貌似局勢偏向自己之後，李全徹底就輕鬆了。而整個人放輕鬆之後，李全立刻就發揮出了自己多年在君王身邊淬鍊出來的口才以及揣測君王心思的能力。當即不著痕跡地給老朱上了一記馬屁順便給朱允熥一頓洗白。

現在的局勢已經頗為明顯，顯然陛下對於允熥殿下的恩寵更甚，而允熥皇孫性格又好，能力又強，背景厲害，還有陛下的青睞，這會兒豈不是雪中送炭推波助瀾的好時機？

老朱被李全說的一愣。隨即一想。他孃的，有道理啊！這說的也是啊！

“這話說的倒也冇有毛病，咱倒是險些忘了允炆也是咱的皇孫了。如此看來這臭小子還是頗為重視咱的嘛。”老朱心中喜滋滋的，而連帶的，相由心生，嘴角也難以抑製地翹了起來。

一旁的李全無語了。心中默默為朱允炆默哀了三秒，道了聲抱歉。果然皇爺還是那個皇爺，皇爺的性子就是這樣，能入眼的，那就是護犢子，就像太子，就像馬皇後，就像雄英殿下。而如今變成了允熥殿下。而要是不入眼的，哪怕是你做的再多，在皇爺眼裡也算不得什麼。不過如此一來的話，這局麵對自己倒是頗為有利啊....

“李全！”

“小人在。”李全聽到呼喚自己的聲音當即回過神來，微微躬身。

“擺駕東宮！那臭小子不是要讓咱看看能耐麼？咱親自去看看！”老朱起身，啪的一下把手裡的奏摺扔在桌子上，徑直而去。老邁的身軀此刻彷彿輕快了許多，好像年輕了好幾歲一般。

李全看的一愣。跟了老朱這麼多年，鮮少看到在老硃批改政務的時候放下手頭的奏摺去辦事的。更彆說直接扔奏摺了。李全先是一怔，很快眼中就是藏不住的喜意。這感情好啊！這不正好又說明瞭皇爺對允熥殿下的關心嗎？好好好，看來咱老李往後的日子也有些盼頭了。李全的心裡更加堅定了站隊朱允熥的想法。

......

而與此同時，這會兒的東宮。

在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之後，呂氏，朱允炆以及東宮中的太監宮女也紛紛定下了心神。

對啊，涼國公他便是再有能耐又能如何？這裡是皇宮！這裡是東宮！娘娘最大！

“來啊！”

“在。”

呂氏此時也感覺心中的底氣足了不少，一聲呼喝，周遭的太監宮女紛紛應答。這一下呂氏的心中更安心了。有這麼多的下人在，自己又在東宮，這可是自己的地盤！優勢在我啊！他藍玉就算是條蛟龍，在這宮中也得給本宮盤著！

“走吧，隨本宮出去迎上一迎！涼國公好不容易來我東宮一趟，本宮豈能失了禮數？”呂氏麵上冷笑。既然後顧無憂，那接下來就是和藍玉那廝掰掰手腕了。你虛張聲勢被本宮看破，那本宮的聲勢，你可能擋下幾分？

“這...娘....”

朱允炆畢竟不是呂後，心中還是懾於藍玉威名有些畏懼。

呂氏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腦袋：“允炆，娘不是和你說了麼，藍玉那廝不敢在我東宮放肆！既然如此，那允炆你還怕什麼呢？你是大明的未來，是未來大明的儲君，不要怕，有為娘在呢，他藍玉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這東宮動手！”

“可是娘，既然涼國公他們不會動手，那要不然我們就算了吧，左右也無事，過會兒他們便自行離去了，我們又何必湊上去....”朱允炆還是心存忌憚。

“我兒糊塗啊！”呂氏卻是搖了搖頭：“你以為朱允熥那小子把藍玉喊來是為了什麼？藍玉進宮，他不會動手，那他進宮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朱允炆有些懵圈。

“是為了恐嚇我們母子啊！若是允炆你今日怕了，那傳將出去，日後你如何服眾？誰會服你？先前朱允熥便是因為懦弱而受人詬病，倘若這一次退的是你，那這懦弱的帽子就會從那臭小子的頭上轉移到你的頭上，你想想，這到時候....”呂氏諄諄教導。不等呂氏說完，朱允炆的臉色已經變了幾遍。

“娘！我去！”朱允炆猛地抬頭看向呂氏，眼中滿是堅定。他和朱允熥不同，朱允熥從小到大的環境導致了他懦弱的本性，對皇位更是從來冇有任何的想法，更冇有太多的奢望。而朱允炆，從小就是在誇獎中長大的。他隻是暫時畏懼於藍玉的威名，但他本性並不懦弱。一個懦弱的人，敢行削藩之事？朱允炆不光不懦弱，相反，他膽大包天！倘若不是膽大包天，他就不會枉顧老朱臨終遺言，就不會在老朱死後短時間內就在自己連國中具體情況都冇有摸清楚的情況下發動一次次改革，更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幾個叔叔身上，種種操作全然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懦弱之輩能做出來的。

“好！就該拿出這樣的氣魄！這東宮是我們的地盤，哪怕是藍玉當麵諒他也不敢放肆！”呂氏哼冷道。

“娘說的對，他們不敢放肆！”

朱允炆似乎也被呂氏的自信給感染，心裡也有底了。既然對方不敢對自己出手，那這不就正是自己反客為主的機會嗎？

而顯然，呂氏也有這樣的想法。

“允炆，你且看著，今日娘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為娘要讓他們弄巧成拙！恐嚇本宮？真當本宮是被嚇大的不成？”呂氏眼中閃過一抹銳意。

.....

呂氏帶著朱允炆以及身邊宮女太監剛走出大殿。正好就遇上了氣勢洶洶帶著藍玉等一眾勳貴殺來的朱允熥。

“涼國公，什麼風把你吹來本宮這東宮了？可是得了陛下詔令前來？未曾通稟便入東宮，這要傳出去，涼國公怕是不好與陛下交代啊。”不等朱允熥和藍玉等人開口說話呂氏先一步開口，直接堵住了眾人的嘴，一邊說話一邊用目光斜視打量著藍玉。

藍玉正要開口。朱允熥卻先一步站了出來。

“好你個毒婦。什麼時候這東宮是你的了？這東宮分明是我爹的，父死子繼，你個側室加庶子竟敢妄吞我父家產！好你個歹毒婦人，教唆庶子妄圖奪我大明江山，如今卻是糾纏雀巢，先取這東宮？舅姥爺，你可要給你親外甥孫做主啊！這江山是你還有各位叔伯還有皇爺爺一起打下來的。皇爺爺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你們可不能眼瞎耳聾，你們得撥亂反正纔是啊！”

“今日這呂氏敢杖打允熥的侍從，明日她就敢毒殺於我，舅姥爺，救我！”

原本情緒還無比平靜的朱允熥猛地情緒大爆發，涕泗橫流跪倒在藍玉麵前，指著呂氏和朱允炆一邊臭罵一邊痛哭，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見這一幕，呂氏和朱允炆齊齊傻眼了....

隨即兩人的臉就綠了。

他奶奶的，你個混蛋玩意兒，罵人罵的難聽也就罷了，你特麼哭什麼？是你在罵我們啊！你倒是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