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個皇帝的野心太大了,是否應該換一頭豬裝進籠子裡呢?

“陛下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管理京營啊?”王翱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文官跟著反對,勳貴居然也跟著反對。

按理說勳貴式微,應該巴不得皇帝直管京營,恢複永樂朝的盛況,結果他們也跟瘋了似的反對,怎麼?朕直管京營不行?換了朱祁鎮就行了?一群蠢物!

“諸卿,朕何時說自己要管了?你們看看朕的白髮,案上的奏疏都批閱不過來,哪有時間操心京營啊?朕隻是打個比方,如果於少傅離京,誰能幫朕管理好京營?比方而已!”朱祁鈺識趣退縮,估計再往前一步,他們會直接擁立朱祁鎮上位,把他朱祁鈺亂刀殺死。

“快把於少傅扶起來,少傅啊,你看看這天下,真缺不了你啊。好了,不必辯解了,朕從無懷疑過你,諸卿也不曾懷疑你有司馬昭之誌!若你真廢立於朕,還能迎立誰呢?太上皇嗎?哈哈,說出來朕都不信,當初太上皇北狩,是你迎立了朕做皇帝啊!廢立大事,豈能出爾反爾呢?是不是啊,於少傅?”

於謙滿臉絕望,他有預感,再在這朝堂待下去,他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又舊事重提,不但把他架火上烤,還把他硬推到朱祁鎮的對麵上,明確告訴他,若太上皇登基,第二個死的就是他,你自己掂量著辦吧。順便還讓王竑噴他,讓王翱出來咬他,割裂他和文臣的關係,逼著他做皇帝的走狗,皇帝這一手玩得漂亮啊!

“臣謝陛下隆恩!”於謙含淚謝恩,想感謝他八輩祖宗!

林聰等人微微失望,若能從於謙手裡接管來京營權力,內閣就一飛沖天了,順便把六部馴成聽話的狗,就完美了。文官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的,隻是之前皇帝狀若瘋魔,他們迫於無奈團結起來罷了,現在皇帝不瘋了,他們就開始起內訌、爭權奪利了。

“天官,你來協助林閣老如何?”朱祁鈺目光看向王翱。

王翱打了個哆嗦,他也是朱祁鎮死忠,拒絕吧,太上皇會怎麼想?不拒絕的話,他也不想跳進屎坑裡啊!

“天官!”見王翱遲遲不說話,朱祁鈺又追問他一句。

“臣才疏學淺,不懂斷案。”王翱咬著牙道。

朱祁鎮的臉更黑了!朕也臭不可聞是不是?

“天官過謙了,才疏學淺怎麼管得了吏部呢?朕聽聞天官和林閣老相交莫逆,為什麼不幫幫他呢?”

陛下你就挑壞吧!王翱黑著臉說:“臣向來以公為重,私交排在最末。並非不幫林閣老,而是臣才疏學淺,不如請大司寇協助吧。”

俞士悅的臉直接就黑了,你們不想沾上屎,我就喜歡了?硬踢我進去是不是?冇靠山就活該被你們這樣欺負?

他抬頭看了眼皇帝,皇帝饒有興致地看著文官狗咬狗,再看皇帝好似氣色變好了,身體無礙了?咬了咬牙直接跪下:“陛下,臣舉薦戶部左侍郎崔恭協助林閣老,崔侍郎洞若觀火,有查案之能,臣請陛下重用崔侍郎!”

崔恭整張臉都綠了,一向不摻和文官撕咬的俞士悅,居然當了皇帝的走狗,反過來咬他!

“陛下,臣戶部出身,並不懂查案,還請陛下另擇人選。”崔恭想都冇想直接拒絕。

朱祁鈺的臉色登時就黑了,厲聲質問:“放肆!推三阻四的!朕養著你們,是讓你們互相推諉的嗎?一個個畏之如虎,怎麼?此案是個糞坑不成!都不願意為朕分憂?你們將皇太後置於何地?將太上皇置於何地!”

孫太後和朱祁鎮的臉色黑了又黑,你說的是人話嗎?就差指名道姓罵我們是糞坑了!有你這麼嘴毒的皇帝嗎?罵嫡母和親兄是糞坑,那你是什麼?

“林聰!崔恭!你們兩個負責此案,一日內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給天下人一個滿意的結果!否則,朕剝了你們倆的皮!”朱祁鈺大怒。

林聰和崔恭麵如死灰,不如現在就剝皮算了!

他們都和朱祁鎮藕斷絲連,現在皇帝以他們為刀,去斬朱祁鎮,拿他們當猴耍!簡直不為人子!

俞士悅神色一喜,皇帝收到他的善意,幫他說話,送崔恭進屎坑,噁心死王翱。看來當皇帝的走狗,也比被文官排擠強啊,再看看王文,不也混得風生水起嗎?

“還不接旨?”朱祁鈺就是要噁心他們,文官往內閣、戶部塞屎,視朕如無物?那他就把這坨屎拿出來塞進朱祁鎮的嘴裡,噁心他去。

“臣等領旨!”林聰和崔恭聲音虛弱。

這種屎坑,先不說一天能不能查清,隻要進去就洗不乾淨了,他們的官途估計也就這樣了。

“張尚書,崔侍郎要去查案,戶部恐怕會週轉不開,朕打算擢何文淵入戶部,幫張尚書分擔壓力,張尚書意下如何?”

戶部侍郎張鳳是於謙的人,他的恩主被皇帝逼得快要自殺了,他可不敢和陛下抗衡。但是讓何文淵入戶部,就有點噁心人了。

這個何文淵,勉強算是他朱祁鈺的人,因為在正統年間何文淵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被貶出京,朱祁鈺登基後重用他。但其人政治水平太爛,又喜歡瞎跳,得意便忘形,自己把自己玩死了。要不是皇帝拚命拉拽著,恐怕早就被致仕,告老還鄉了。

“陛下……”

張鳳剛要說話,就聽到林聰輕咳一聲,林聰與何文淵不對付,他不想讓何文淵這根攪屎棍進來。而且,何文淵是皇帝的人,文官自成體係,皇帝應該插手嗎?跟他有什麼關係?好好當豬得了!

“看來張尚書冇意見,就這樣定了。”朱祁鈺搶先開口。

“陛下!請聽臣一言!”林聰立刻站出來。

但朱祁鈺卻瞪起了眼睛:“林閣老!你怎麼還在這裡?剛纔不是說一天時間不夠嗎?怎麼還有時間磨嘴皮子?是想熏死皇太後嗎?還是讓皇太後永遠蒙受不白之冤?讓太上皇管殺母凶手叫母親嗎?該死的!天家的顏麵都讓你這種人敗壞了!滾去查!”

孫太後的臉黑如鍋底,朱祁鎮都想殺人!這哪裡是指桑罵槐,簡直就是戳朕脊梁骨罵朕啊!

“林閣老!現在開始計時,十二個時辰拿不到朕想要的結果,朕就剖了你!還有你,崔恭!你也彆杵這!滾去查!”

朱祁鈺暴怒,這兩個白眼狼,林聰屢屢進言,朕都采納了;崔恭,走李賢的門路,和李賢站在一條戰線上,忘了是誰屢屢提拔於你的!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早晚剮了你們!

林聰和崔恭同時打了個寒顫,紛紛看向於謙,但於謙哪裡還敢說話了?此刻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一言不發,林聰和崔恭意識到不妙了,奈何敢於直諫的王直被抽暈了,大噴子王竑也偃旗息鼓了,冇人能幫他們了。

“既然張尚書冇意見,就按朕說的辦吧,何文淵入戶部為左侍郎。”說完,朱祁鈺似笑非笑地看著張鳳。

張鳳則看向於謙,於謙恍若未見,張鳳隻能答應下來,讓何文淵這根攪屎棍進來。不過也冇什麼,何文淵官聲不好,善於鑽營,利用的好也許能反噬其主。

“天官,吏部工作冗雜難做,你已古稀之年,必然精力不濟。傳旨,詔白圭入京,入吏部做右侍郎,分擔天官的壓力。天官意下如何啊?”朱祁鈺又插手吏部。

這個吏部,他本想殺他個血流成河。

問題是王直裝死,王翱這老滑頭不上鉤,所以朱祁鈺準備來硬的,隻要王翱反對,他就找個由頭,收拾這老貨。

王翱表情苦澀,看看吧,有了兵權的皇帝說話都不一樣了,先拿閣臣開刀,又逼迫閣臣,轉而就往戶部摻沙子,現在又把手伸到了吏部來了,瞧瞧,這哪裡有半點當皇帝的樣子?做皇帝就老老實實進籠子裡當豬,管什麼天下?你會管嗎!還是太上皇好,多乖多聽話!

他不會當出頭鳥的,便宜他喜歡占,鍋讓人彆人背,所以他看向了於謙,於謙繼續看鞋尖,他慢慢看向了張輗。我們幫你們安插了劉安和毛忠,輪到你們出力了。

張輗滿臉絕望,他冇想到皇帝先削了於謙的權,把他釘在司馬懿、司馬昭之間,迫使於謙隻能充聾作啞,京營就成了擺設,皇帝反而有了實權。可惜皇帝太急了,鞭打閣臣王直,插手戶部,又往吏部裡摻沙子,這讓已經打出狗腦子的文官,再次變成鐵板一塊,一致對外,皇帝會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陛下!臣有一諫言,煩請陛下聽臣說完!”張輗神情坦然地站了出來,全然忘記了他參與了奪門。

終於有大魚咬鉤了!

朱祁鈺心中大喜,奪門之變的最大主使就是張輗、張軏兄弟,英國公張輔的弟弟,也是勳貴的魁首之一,若能乾掉這兩個,就等於斬斷朱祁鎮一臂!

“臣想說湖廣苗亂,近年來貴州、湖廣不穩,苗人屢次叛亂,鎮壓無果。陛下廣有武德,澤布天下,臣請陛下禦駕親征,徹底平定湖廣之亂,讓湖廣之民休養生息,讓叛亂苗人聞天威而恐懼,隻要陛下親征,方能徹底平定湖廣貴,還湖廣貴安定,臣請陛下禦駕親征!”

張輗水平高啊!一腳就把皇帝踢出京城!這迴天下不就恢複原有秩序了嘛!

朱祁鈺的臉直接就黑了,苗亂有什麼好平的?才幾千人叛亂,方瑛、李震、陳友輕鬆鎮壓,讓朕去平苗亂,那是逼朕去死啊!出了京城,誰認識朕這個皇帝?想做石亨的人有多是,文官還會暗戳戳發力,估計剛出城門,朕就被五馬分屍了!

但是,之前朱祁鈺把牛皮吹出去了,他揮劍劈人的時候,彷彿天降猛男,總把死啊死啊的掛在嘴邊上,自比太祖、太宗,把朱祁鎮貶的連坨屎都不如。現在群臣請你禦駕親征,平定區區苗亂,你就退縮了?那你連朱祁鎮都不如!朱祁鎮起碼還敢千裡送人頭呢!朱祁鈺被架起來了。

張輗是用朱祁鈺的話,套住朱祁鈺,你想當猛男,你想當千古一帝,好啊,去禦駕親征吧!反正能不能活著回來,聽天由命吧!反正皇帝有現成的,也不是冇換過。

張輗的水平真的高啊!文官還想著怎麼奪皇帝的權,張輗是直接送皇帝去死啊,太損了!

王翱神情激動,難怪張輔死了之後,勳貴仍然對英國公一脈馬首是瞻,這個張輗肚子裡有點東西啊!陛下不是以剛猛自居嘛,以瘋魔自誇,處處貶低太上皇土木堡之敗。好啊,那你禦駕親征吧,總跟自己人耍橫算什麼本事!讓叛亂的苗人看看你的威風吧!

“臣請陛下禦駕親征,讓苗人聞陛下之威名而聞風喪膽!”王翱立刻跪下,請陛下出征!

“不可!”

王文立刻反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豈能輕易離京?再說了,苗亂才幾千人叛亂,何須勞動天子親征?王尚書,你想重演土木堡之變不成?諸君,難道你們還想讓大明再一次陷入風雨之中嗎?”

王翱卻不理他,膝行幾步,高聲道:“陛下,臣完全出於公心!湖廣苗亂不平,流民無法安置,貴州交通不利,管理不變,雲南又遠在邊陲,一連串的問題,隻有陛下英明神武方能解決。而且,陛下懲治彘墡,臣擔心湖廣諸王不服,恐有動盪,唯有陛下出馬,方能威壓諸王,蕩清叛亂!”

“臣等請陛下親征湖廣!彈壓苗亂!”王驥帶頭,勳貴全都跟著高呼!

文武百官全都高呼請皇帝禦駕去死……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