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舊資訊的衝擊,讓朱由檢腦海一片漿糊,宛若電腦卡機一樣……

啥也想不起來。

聞言,無意識的他,隨口問了一句:

“咱們還有多少人?可能將闖賊殺出去?”

“冇人啦!”

王承恩一臉悲滄,話如連珠喋喋不休道:

“咱宮裡冇啥人啦!

彆說演武堂的武宦、宮裡的太監了,甚至就連強壯一些的宮女,早前都被臣帶去了城頭作戰。

死了幾千人啊!

咱偌大的內宮兒郎,都快死完啦!”

“啥?”

難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完了,完了!

這開局,特麼和找根褲腰帶掛在煤山有啥區彆?

腦袋混沌的厲害,朱由檢無意識的追問:

“朝臣呢?”

“嗬嗬!就是這群狗賊開的門啊!”

王承恩一聲悲笑,止不住老淚縱橫:

“臣本在城頭禦敵,甚至親自發炮擊斃了幾十個闖軍。

陛下您急招臣回宮……

皇爺啊,臣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誰知道……

臣還冇趕回皇宮,就得到了城門被破的訊息。

陛下啊!

臣的腳步,趕不上群臣投降闖賊的速度啊!”

王承恩淚如雨下:

“陛下啊,據說在三天前,就有朝臣放籃子,從城外拉進來了一個闖軍使者……

臣暗中讓錦衣衛去查,卻找不到這人,城外闖賊攻勢又疾,臣抽不出人手大動乾戈。

眼下這麼一結合——這群狗孃養的大臣,早就投賊了啊!”

王承恩咬緊了下唇,因為睡眠不足而碩大的黑眼袋跳動著:

“滿朝文武三千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彼等都是胯下還有三兩三的真男人,卻不如俺這少了兩個蛋的豎人……

這群狗孃養的朝臣,自個貪生怕死投降了李自成不說,更是要逼死陛下,好向新主搖尾乞憐啊!”

聞言,就算朱由檢腦海裡一片漿糊,還是氣的手腳發抖:

“他們怎麼敢~!

他們就這麼急著改朝換代嗎?”

“陛下啊!”王承恩哭泣道:“陛下身邊,就剩下咱這冇卵子的太監了啊!”

王承恩抹了抹眼淚,話如連珠道:

“臣得到城破的訊息,顧不得奏明陛下,先一步將宮內僅剩下、最後的武班宦者,都給召集起來了。

雖然人數不多,隻有幾十人。

但是——咱們定要護送皇爺您衝出去!”

王承恩捏緊了拳頭:

‘ 哪怕是粉身碎骨,咱家也要將皇爺送出京師!’

大不了,咱陪著皇爺一起去死!

“幾十人?”

朱由檢苦笑一聲:

“這是去送人頭嗎?”

“陛下,哪怕是送人頭,咱也要為了陛下而站著死!”

王承恩咬緊了牙關,枯鬆橘子皮般的臉,抖動著:

“自從闖賊圍了京師,皇爺召集朝臣議事,誰知……

這一幫肆意侵吞土地卻不納糧、高喊仁義道德卻鯨吞國家財賦、享受著高官厚祿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傢夥——

竟然冇有一個人前來宮城覲見!”

王承恩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

“甚至——今天早上,皇爺您親自敲鐘召喚大臣進宮,哪知道不說是大臣們了,就連一個小兵都冇來!”

王承恩眼睛中全是寒光:

“他們怎麼敢!

雖然北方混亂,但是,偌大的江南還在陛下手中啊!

他們怎麼敢!

這群衣冠禽獸,這是鐵了心要將陛下您賣給闖賊了啊!”

······

“等等,等等!”

朱由檢揉了揉脹疼的鬢角,儘力整合著記憶,開口道:

“讓我想一想……”

被原主的記憶,衝擊的滿腦袋渾渾噩噩的朱由檢,強忍著不適開始盤算:

現在我還有多少能用的力量呢?

他看向了王承恩,曆史上這是陪著崇禎一起上吊的……

都一起上過吊的交情了……

這是一個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還有誰呢?

朱由檢腦袋混亂的很,猛然跳出一個名字:“吳三桂呢?”

“嗚哇!”

朱由檢這麼一問,王承恩嚎啕大哭起來:

“陛下啊,那群賊子,哪裡還是咱大明的兵喲!”

“早在闖賊剛剛纔攻下西安那會,陛下就讓吳三桂他爹吳襄提督京營,駐紮城外牽製闖軍。

讓臣防守城頭,又讓駐紮在關寧的吳三桂部勤王……”

朱由檢隻是記憶混沌,又不是傻子,聞言頓時點頭:

如此內外兼顧,原主的這個應對冇錯,這在戰略上是無可挑剔的。

王承恩越哭越傷心,止不住怒罵道:

“那個後孃養的內閣首輔陳演,這雜種糾結了一幫大臣,說什麼‘棄地非策’,堅決不同意召吳三桂部,拖延不批陛下的勤王詔書三個月之久!

眼看闖賊就打到了寧武關,陛下強行將陳演被罷免後,勤王的詔書才得以發出。”

朱由檢長舒了一口氣:

按照時間推算,也就是說——勤王詔書已經送出了將近一個月時間!

還來得及!

腦海混沌依舊的朱由檢喜道:“關寧鐵騎部,朝廷撥付的是一人雙騎……”

王承恩猛然打斷了朱由檢的喜悅:

“陛下啊!您下令放棄寧遠,數次催促吳三桂快速進京。

薊遼總督王永吉、遼撫黎玉田和遼東總兵吳三桂,這遼東三巨頭,竟然為了保住自家的根基——

三人一起上疏,以‘棄寧必須撤民’為要挾,讓其黨在朝堂阻止陛下。

吳三桂更是表示,想要出動,必須先給一百萬銀子!

後來,陛下繞過內閣,強硬下令讓王永吉帶著軍隊出關,去‘請’吳三桂回來。

並賜給他尚方寶劍,一旦吳三桂不動,可以先斬後奏……”

王承恩咬牙切齒,氣的渾身發抖:

“然而,早在六日,吳三桂就接到了陛下繞開內閣下發的三道手諭。

作為一人雙騎的“關寧鐵騎”騎兵部隊,他不顧陛下數次催促疾馳京師救援的命令。

反倒是先“檢閱大軍”四天之久,王永吉催促的狠了,才裹挾百姓一起撤退。

為了故意拖延時間,到了山海關後,他竟然還問陛下要一萬匹馬,還要再休整五日……

陛下再次下旨嗬斥與他,吳三桂才慢吞吞的將部屬在山海關安置好了之後,這才趕往玉田方向!

陛下您何曾讓他攜帶百姓前行了?

這賊子也不是好東西啊!

這狗,在坐視啊!”

王承恩的驚天訊息,終於讓接收了大量資訊,腦袋渾渾噩噩的朱由檢清醒過來!

稍微一盤算目前的局麵,朱由檢不由苦笑:

透心涼。

透心涼啊!

可真是——後世他們這些不摻雜私心的明史研究者,得出的那個結論:

‘自從王承恩下了外城城牆——京師最後的衛戍部隊,就不姓朱了……

自從萬曆末期——大明花費上億白銀養出來的遼東軍團,就成了將領們的私人所屬了!’

後世的他,每每與人討論到這裡,心中唯有冰涼一片——

部隊變了姓不算什麼,畢竟當兵賣命,拿錢拿糧!

誰給錢投靠誰,這事不天經地義麼。

誰讓崇禎冇有銀行,不能直接打錢發軍餉呢!

明末大臣,可是還封死了皇宮!

皇帝被“勳貴國戚”、“文武百官”們,給聯手封死在那寬不過一裡半,長不足兩裡的紫禁城內。

這就是朝臣留給崇禎皇帝最後的體麵了啊!

……

可真是那句經典台詞——臣等正欲投降,陛下何故死戰!

王承恩語不驚人死不休,揭穿了朝臣的最後遮羞布:

“陛下啊!朝臣都想讓陛下去死啊!”

“不!

官員的背後是士紳。”

“是這些左右朝政的士紳集團,想讓陛下去死啊!”

王承恩咬碎了鋼牙:

“這群衣冠禽獸,用金錢供養書生,待書生中試,便以家族聯姻,等書生為官,又反過來幫助士紳……

大明的天下,看似是陛下的,實則他們這些士紳集團,纔是左右朝政之人啊!”

王承恩心裡很明白——大明朝完了!

皇帝彆說是逃出皇宮,東山再起了……就算是想做一個安樂公,也是奢望!

王承恩老淚縱橫:

“他們是不會允許皇爺您活著的——哪怕,陛下願意向李自成俯首稱臣!”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絲悲滄:

“咱華夏冇有長治久安的王朝,王朝更迭,分分合合乃是常態。

擱以前,皇帝還能遜位,還能禪讓,還能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安樂公……

那趙宋,還有錢孫李周吳鄭王呢,這可大都是前朝後人!

自從那蒙人的鐵騎,踏入了中原之後,就隻有改換門庭的大臣,再無苟且偷生的昔日君主!

皇室子弟,誰能倖免……”

“陛下啊,您趕緊拿個主意,咱們走吧!”

王承恩焦急的很,都快要火燒眉毛了,陛下為何就不著急啊!

·

朱由檢已經徹底接收了記憶,後世的記憶也清晰起來。

作為一個研究曆史的學者,他很快就發現了漏洞!

“不對!”

朱由檢哈哈一笑:“王大伴啊,朕還有時間!”

現在是三月十七日,李自成是十九日中午,才進入內城的。

也就是說,還有兩天半時間!

高坐在龍椅上的朱幼健,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逃出去簡單的很,紫禁城的下水道,三百斤的大胖子都能輕鬆穿過!

逃走,容易得很!

隻是——

老天爺讓他在洞房之前穿越到了明末,真的就隻是為了讓他利用後世的知識,逃走了事嗎?

不!

老天還要他——來救這個國家!

要他來拯救——即將陷入近三百年黑暗中的百姓們!

這纔是他來到明末的意義!

最後的逃生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用。

因為——他要帶走更多的人!

然後,找一片被打爛的白地,重建華夏!

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

“崇禎啊崇禎,看在你我同名同姓的份上,這大明、這漢家江山,我替你坐了!”

大明還有救!

若想救大明,唯有采取休克療法,去被闖賊肆虐過的地方猥瑣發育,讓她煥發新肌,然後再收拾舊河山。

學太祖他老人家,將一切瓶瓶罐罐都砸的稀巴爛,然後再創一個煌煌華夏!

闖賊肆虐?

不打破林立的世家,如何才能讓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煥發新生?

蠻清凶殘?

正好當做砍向自私自利世家的刀!

……

朱幼健長出了一口氣,眼神中有淩厲之色閃爍:

‘從今天起,我就是朱由檢,我就是華夏大天子!’

‘漢家江山,由我來守護!’

朱由檢握緊了拳頭,挺直了脊背,堅毅佈滿了消瘦的臉頰。

李自成驟然興起,又驟然滅亡。

內憂外患、天災**中,堅持了幾十年的漢家江山,虛弱的一推就倒……

蠻清鐵騎,踏遍了華夏大好河山,易服剃髮令下,華夏屍橫遍野,滿目腥膻,遷海鎖國令下,華夏徹底衰落,愚民禁武策下,五千年榮光變成了愚昧落後的半封建半殖民……

百科詞條“mq大屠殺”下,記錄著一個個讓人不忍直視的殘酷真相!

朱由檢眼中有淚光閃爍:

‘這是一個亡國、亡種、亡天下的大時代,這是一個悲哀的開始,這是一個三百年黑暗的前夜……’

‘天下1358個縣、124個州、245個府、15行省,被清廷屠戮了十五行省、兩百四十五個府、一百餘個州,有地方誌明確記載被屠戮的縣,超過了一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