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太後,還請坐著訓話。”

如今的金英,已經接替王振的位置,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成為內廷第一人。

在見到孫太後出來之後,就已經讓幾個小內官前去搬來一張座椅。

這張座椅,就設在龍椅之下,王座之上。

金英心裡也有小九九。

孫太後站著,就會顯得很突兀。

而孫太後要是坐著,那麼接下來傳位朱祁鈺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金英這是想助力朱祁鈺,好給自己邀功。

有了金英的提醒,孫太後當仁不讓的坐到了椅子上麵去,以顯示她國母身份的尊崇。

“傳皇太後懿旨!”

“大明正統皇帝北狩,天下臣民莫不悲切。”

“為江山計,皇帝傳位郕王,以供奉宗廟。”

“盼郕王以江山社稷為重,不忘祖宗創業之艱難,唯有中興大明,方能不負天子所托,不負臣民所望!”

金英唸完後,就把懿旨遞到了朱祁鈺手中。

“兒臣,接旨!”

朱祁鈺在對著孫太後拜服後,伸出雙手接過了懿旨。

三謙三讓,又有朱祁鎮的口諭,又有孫太後的懿旨。

朱祁鈺登基的法理已經有了。

“百官當各司其職、儘心竭力輔助新君。”

“軍民需上下一心、內外一致,不讓敵寇猖狂,早日迎回聖駕!”

孫太後這是對著台階下方群臣說的。

這也是孫太後把她的要求,說給群臣聽。

本宮已經答應了你們的要求,那麼你們也該兌現承諾。

“還愣著乾嘛?”

“還不坐到龍椅上去!”

孫太後看了一眼朱祁鈺,語氣裡麵不悲不喜。

“兒臣遵旨!”

不過短短幾級台階,朱祁鈺卻感覺很漫長,每一步都都顯得那麼沉重。

就是這幾級台階,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台階之下,為人臣子,謙卑謹慎。

登上台階,君臨天下,唯我獨尊。

“陛下萬歲!”

當朱祁鈺的屁股坐上了龍椅之後,文華門內外頓時響起了一陣又一陣歡呼雀躍。

山呼萬歲的聲音,響徹雲霄,幾乎都要把大殿上麵的琉璃瓦給掀翻。

群臣再一次,向著朱祁鈺行跪拜大禮。

隻是這一次,群臣不再是用拜見親王之禮,而是改為了君臣之禮。

在群臣看來,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

這是皇權向群臣的妥協,群臣終於超過了自己的前輩,大明以後將會是文臣和皇帝共治天下。

這一次皇權交接,冇有腥風血雨,冇有刀光劍影,冇有血流成河。

人心所向,順天應人。

“眾位卿家,免禮平身!”

朱祁鈺在說話之前,先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這是為了穩定心神。

知道現在,朱祁鈺才明白古人詩句裡麵所包含的情緒。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漫卷詩書喜欲狂。

“臣,有事起奏!”

等到群臣起身以後,禮部尚書胡濙走了出來。

“胡卿,可直言。”

對於自己登基後第一次大臣進奏,朱祁鈺很重視,因為這具有很高的政治含義和影響。

“既然陛下已經繼承大位,接下來便應該由欽天監推算之後,定下黃道吉日。”

“同時,臣管轄之下的禮部,也開始著手準備登基大典的一應事宜。”

胡濙這個禮部尚書,很稱職。

若論對於慶典儀式的熟悉,當了快三十年禮部尚書的胡濙,無疑是大明當之無愧第一人。

在胡濙主管禮部的這段時間裡麵,他幾乎把能夠遇到的大典,都給主持了一遍。

而且不僅僅是皇帝大典,還包括藩王之禮。

明宣宗朱瞻基的葬禮。

朱祁鎮受封太子、登基、大婚。

朱祁鈺加冠、大婚。

“孤……”

朱祁鈺剛想開口答應,卻看到一旁的原郕王府太監成敬,對著自己微微的搖了搖頭。

對於成敬近乎不可察的動作,朱祁鈺隻是一思考,就參透其中玄機。

“天子北狩,朕日夜隻想著怎麼把皇兄車駕迎回京師。”

“等到皇兄歸國,這龍椅還是會由皇兄來坐。”

“至於登基大典,不辦也罷!”

朱祁鈺剛纔說孤,隻是一時冇有適應過來。

然而他的這句口誤,卻讓群臣覺得他性格軟弱,也不願意當皇帝。

至於說不辦登基大典,是朱祁鈺覺得自己的屁股還冇有坐熱龍椅,還必須要裝一下。

要知道,剛纔朱祁鈺可是白百般推辭群臣勸進。

如果朱祁鈺這個時候痛快的答應了,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臉,給人一個口是心非的虛偽形象。

“奴婢以為,胡尚書之言在理。”

“天子登基大典,極為繁瑣。”

“內廷十二監、八局、四司,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諸如天子印章的雕刻,服飾製作,寢宮打掃等。”

大太監興安,也在一旁說話。

興安之所以站出來,是為了給內廷宣示存在感,不想讓外廷一家獨大。

隻不過對於興安,朱祁鈺是知道他底細的。

興安這個人,有野心,還是個風吹兩麵到的牆頭草。

原本曆史上朱祁鈺病重的時候,就是興安在胸口比劃了一個十字,讓大臣們知道朱祁鈺很有可能在十天內病亡。

正是由於興安的這個舉動,石亨等人才決定發動政變,迎朱祁鎮複辟。

“朕不過是暫坐皇位,將來是要還政給皇兄的。”

“至於一應所需,朕可以用皇兄遺留之物,不用刻意新製。”

朱祁鈺雖然恨不得把興安剝皮抽筋乾,不過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至於說用朱祁鎮的舊東西,這也是朱祁鈺表達自己的謙卑,表示尊崇朱祁鎮這個太上皇。

同時,朱祁鈺還可以收穫一個節儉的好名聲。

作為富家翁,怎麼吃喝玩樂都可以。

作為皇帝,要是鋪張了一點,就會被說成是勞民傷財,被說成是玩物喪誌。

朱祁鈺還記得他的父皇朱瞻基,因為喜歡玩蛐蛐,而被叫做蛐蛐皇帝。

朱瞻基不過是讓人製作了一批裝蛐蛐的罐子,就有大臣上書勸諫。

“陛下,錯矣!”

“新舊交替,如同日升月落。”

“陛下登基,當有大典,以振奮軍民之心。”

胡濙的繼續堅持,也是出於一種政治考慮。

大明剛烈,就算天子被俘,也隻是另立新君,而不會向敵人卑躬屈膝。

新君登基,不止是一場慶典,還是一次對外釋放政治信號。

對外,是向瓦剌宣示,大明會抗爭到底。

對內,穩定人心,為軍民樹立了一個精神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