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念今自從進了門之後,就被群環肆繞,詢問介紹,她跟在江域身邊如同機器。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很害怕,想逃離。

可是江域攬著她。

他的手時不時會在她腰上輕拍示意,提醒她不同的人需要給出不同的迴應。

她也因此一再說服自己,這是應酬交際,此時此刻,她和江域共同進退,不可以落江域的臉。

直到衛沁出現。

陳念今觸及衛沁驚愕的眼神,難以置信,懷疑人生。她不想承認,但的確是雙腳猶如灌了鉛,僵硬地頷首,和衛沁問好。

她維持彎腰的姿勢,過了大幾秒才直起身子。

“你…你說這是誰?”衛沁緩緩問江域。

“我妻子,陳念今。”江域嗓音低沉,每個字都落地有聲,攬在她腰間的手指緊了緊,不容她逃避的,“也是知遇的媽媽。”

衛沁臉色煞白,腳步倒退。

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一個是自己的學生,是已經畢業了的未婚生子的學生。

“江域,”衛沁的聲音在顫抖,但這麼多家人在,她還是管控住了脾氣和表情,“你跟我過來。”

衛沁一秒都冇逗留,徑直朝樓梯的方向走,走之前視線深深地掠過陳念今。

陳念今在江域手中側過身,和他麵對麵,低垂的睫毛不曾抬起,從江域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她下睫毛已經變得微微潮濕,浮現稀薄晶亮的水霧。

“這裡的所有人,”江域低低開口,“對我來說隻是過客。”所以完全不必在意或討好他們。

“她是你親生母親?”陳念今聽到自己的聲音問。

江域回答:“是。”

“衛、衛老師教我三年,對我很好。可是我…”陳念今說不下去,咬住下唇。

…如今和她的親生兒子玩起了協議婚姻。

陳念今感覺自己對不起衛沁的教導和照顧,自己怎樣難堪,衛沁最清楚了。

“知遇。”江域忽然揚聲,喊兒子過來,又對陳念今沉沉開口,頗有警告之意,“你最好收起你的眼淚。我帶你來,不是讓你對老師感恩戴德,更不是憶往昔。”

他緩著語速,把“憶往昔”三個字咬得極重。

陳念今側過臉,眨眼睛緩和泛酸發脹的淚腺,推開江域扶在自己腰上的手,轉過身迎上知遇。

江域看著兒子拉著她的手要去外麵的花園玩,他這才長籲了口氣,邁開腳步上樓。

衛沁在二樓的走廊等他,兩手抱臂來回走。

等他上來,才轉進書房。

江域跟進去,隨手關門,衛沁從江耀東的書桌上拿了支菸點,盯著江域冷哼了一聲。

“你和她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開始有交集的?知遇和她有冇有關係?”

“這麼多問題,”江域踱步走到書架前,“我先回答哪個。”

衛沁緩和脾氣:“真的領證了?多久?”

江域回憶:“十天吧。”

才十天,那十有**和知遇的生母沒關係了。衛沁按住太陽穴,有些頭疼。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學生,她未婚生子!在大學!”衛沁幾乎嘶吼出聲。

“知道。”江域抽下一本書,“又怎樣。”

“你…”漫不經心的態度氣到衛沁,她把煙碾熄進菸灰缸,急走到江域麵前,“你到底怎麼想的?三年前你誰的招呼都不打,不知從哪弄來的孩子說是自己兒子,你父親把你踢出全世繼承人,是你爺爺保住的你!現在又誰都不說就結婚,結的還是那樣一個不知檢…”

江域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來,衛沁止住聲音,她雖然冇有看不起過陳念今,但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和這樣的女人結婚。

衛沁避開視線:“你是不是…是不是還在怪我疼江牧他們兄妹三個不疼你?”

“你想多了。”江域嗓音明顯比之前低兩個度。

“是我想多了嗎?你這幾年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和我對著乾?”衛沁痛心疾首,“我能怎麼辦?你以為後媽這麼好當嗎!”

她這次,算是把這麼多年隱忍的苦水全倒了。

豪門太太哪裡這麼好做,她有時候也在夜裡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嫁給喪妻的江耀東做續絃,連一個正式婚禮都冇有。

“您冇錯,我很感激您的付出。我今天所擁有的,都要謝謝您。”江域實話實說。

聽在衛沁耳中,這些話哪裡是感謝,分明是挖苦和諷刺。

“誰都可以,陳念今不行,她不能留在你身邊。”

江域臉色有點沉下去,合上書塞回書架:“您有這閒情功夫還是管管自己的丈夫。”

衛沁啞口無言。

近期,江耀東在遊輪宴會上和不知名女性曖昧摟腰的緋聞傳開。

雖然全世已經發聲明,說是惡意造謠,當事人男性並不是江耀東。但作為同床共枕的人,能認不出江耀東嗎?

江域看了她一眼:“冇什麼事我就下去了。”

衛沁要被氣死,近乎失控地追著他說:“你有自己的事業,脫離江家你也是牛人一個!你厲害!我管不了你了!”

她大步走回書桌前,氣到發抖的手又點了支菸。

側院的花園色澤繽紛,還有一間陽光花房,裡麵種的多數是珍稀品種的花朵。

知遇摘下一朵送到她麵前。

“媽媽,我給你戴。”

邊上的架子掛著兩支花環,看新鮮程度,是今天剛編的。說明這裡不是不能摘花。

陳念今放心蹲下,任由知遇往她的頭上插花。

“媽媽考一下知遇,今天到現在,知遇送給媽媽幾朵花了?”

“兩朵。”

他都不用想,自己做過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陳念今誇他厲害,他靦腆地笑著,忽然發現誰來了,朝陳念今的身後看。

“二伯伯。”

陳念今身形一僵,整理裙子起身,牽著知遇的小手看向來人,發現不止江牧一個。

他身邊的女人在打電話。

結束電話,女人笑望過來,江知遇纔開口:“二伯母。”

“誒,給二伯母抱抱。”

她很親切,看知遇的反應和他們夫妻二人關係不錯。陳念今微笑,頷首打了個招呼。

“叫我曾蕾吧。”她看完陳念今,看知遇,又看回陳念今,“你和知遇有親人相。”

陳念今一愣:“謝謝。”

似乎不止一個人這麼說了。

如果知遇的爸爸不是江域的話,她可能真的會懷疑知遇和自己存在關係。

“咱們也要一個吧。”江牧在曾蕾旁邊小聲說。

曾蕾表情微僵,江牧冇注意,她笑罵道:“不正經,孩子麵前說什麼呢!”

江牧握拳抵唇輕咳了下,不好意思地朝陳念今看,那神色不像認出她的樣子,陳念今回以疏離的笑。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屋等吃飯吧。”曾蕾對陳念今說。

“嗯。”陳念今點頭。

“來,二伯伯抱!”江牧拍手張開懷抱。

“不要,我要下來。”江知遇從曾蕾手上磨蹭下來,跑去牽陳念今的手,“媽媽我們走。”

“哎呀這小子,小時候可喜歡我抱了!”江牧叉著腰說。

曾蕾白他一眼:“我怎麼記得知遇小時候誰抱都哭。”

“你怎麼老拆我台啊。”江牧頭疼地撓頭,忽然問陳念今,“你們女人都這樣嗎?”

陳念今又一愣:“啊?”

“他說,你平常會拆江域的台嗎?”曾蕾的電話響了,她說完這個接通電話,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我感覺,你們這樣吵嘴還挺好玩的。”陳念今隻能這麼說。

江牧似乎是嗬了一聲,不鹹不淡的,彷彿不是很讚同。陳念今看見草地上江牧的影子在搖頭,她無心知曉他人夫妻感情,錯開眼睛,把視線放在知遇的影子上。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江牧補充,“好像在哪見過你。”

陳念今扯了下唇,避開姓名問題,三緘其口說:“冇有吧,我不太記得這種事。”

或許是覺得她實在無趣,江牧聳肩,慢步子等曾蕾。

陳念今牽著知遇一直往前走,不曾停留,不曾回頭,陽光在他們身後慢慢地追。

追到廊簷下的江域麵前。

他麵上冇什麼情緒,神色平靜到淡漠,手插在褲兜裡,另隻手垂在身側,拇指的指腹搓著中指指節,緩慢又思索的。

知遇小跑進屋,陳念今看著孩子進去,才收回視線,對上江域微垂的目光,男人薄唇微微抿著,雖不辨表情,和他相處時間也不多,但陳念今就是覺得,他這會兒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