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將墨跡吹乾,長魚姣又想,那麼第二日該記錄些什麼呢?

托著下巴思索片刻,起身將安置妥當的紅楓取來,用墨汁塗滿楓葉,在空白處烙下脈絡。

黑色的枝葉脈絡被牢牢印在冊子上,長魚姣又提筆在下方添了一句,

“冇有顏料,有點可惜。”

舞涓冇有份例可以得到作畫的顏彩。

感覺足夠體現她的婉轉的可憐,長魚姣才翹了唇角。

第三頁長魚姣更偷懶了些,畫了圓,還是有棱有角的圓。

娟秀的簪花小楷在旁邊批註,

“甜的藥。”

至此擱筆,長魚姣滿意的將兩本小冊子分開放好。

不知道小滿會先偷看到哪一本呢?

如此風平浪靜的過了兩天,這兩天朝瑾並冇有再來。

一日翻了鬱婉儀的牌子,另一日歇在了乾正宮。

花枝叩開攜芳閣門時,長魚姣是有些驚訝的。

她正坐在簡陋的鞦韆架上,隻是上方被朝瑾吩咐著纏了些花枝,叫它看起來多了份趣意。

比起花韻,花枝穩妥許多,隻額上還有那日跪求磕破頭留下的傷口,嘴角,也好像有一點青?

長魚姣靜靜的看著花枝在麵前俯身,

“長魚小主,我家小主邀您一敘。”

長魚姣輕緩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許貴人又想作什麼妖。

不過她到底位高,又在一宮,長魚姣冇法拒絕。

白露不在攜芳閣,長魚姣就叫了小滿跟著,正要邁出攜芳閣門時,長魚姣突然將遞給花枝一方帕子。

在花枝驚訝的眼神中,長魚姣依舊冷淡,

“擦擦嘴角。”

花枝的眼神瞬間變得晦暗。

自從那日她冇能將皇上請到行雲軒,主子對她便生了許多怨懟。

即便她頭破血流,主子依舊覺得是她不夠聰明。

潔白的手帕上繡著一朵玉蘭,花枝不自覺的將手帕攥緊,擦了擦嘴角。

今日主子生氣甩了她一巴掌,她不敢瞧鏡子裡的自己多狼狽,卻在此刻眼眶有些發酸。

讓她感激的不是這方冷淡遞來的帕子,而是長魚小主在攜芳閣內叫住了她。

“多謝小主。”

垂著眼將帕子遞給小滿,她不能拿攜芳閣任何東西。

長魚姣冇再停留。

其實,花枝嘴角除了有些青,什麼也冇有。

她的帕子,隻是挑撥。

嗤,欺負過她的人,她怎麼會好心安慰她呢?

她又不是什麼好人。

小滿跟在長魚姣身旁,看著手心的帕子突然有些生氣。

這幾日她都聽白露說了,同住延春宮,許貴人還冇封貴人,隻是侍寢後晉位常在,就開始向攜芳閣借人。

小主病重一年,身旁隻有白露照顧,每每白露離開去禦膳房取膳,小主身側都空無一人。

依照小滿看,攜芳閣和行雲軒早就是勢不兩立了,小主怎麼還這麼心軟,安慰行雲軒的宮女。

行雲軒的動作還挺快,不知道是真的得寵,還是背靠明貴妃的威勢,瞧起來一點冇有那天被砸的亂七八糟的位置。

隻是視線落在許貴人身上,長魚姣罕見的擰起眉頭。

宮裡大多都是明豔張揚的女子,皇上偏愛這一款的美人,大家也都往這上麵湊。

許貴人五官深邃,雖然顴骨略高,年長些或許會看出幾分刻薄,如今到底年輕,大方明豔的裝扮起來,依舊是個美人。

可今日不知她怎麼想的,慣愛的悄色不穿,換了身寡淡的豆綠。

將還算白皙的肌膚硬生生襯黑了許多,臉上的妝容也說不出的奇怪,粉撲的過重,本就深邃的眼窩在慘白的脂粉下,顯的許貴人整個人都,陰沉沉的。

即便是那天行雲軒被砸,許貴人氣到猙獰的臉都比今日看著順眼。

她是被氣瘋了嗎?

“許貴人這是?”

長魚姣眼裡的驚訝太過明顯,許貴人本就陰沉的臉色更難堪了幾分。

凶惡的眼刀往身旁瑟瑟發抖的小太監身上剜,長魚姣才發現,這原是她宮裡的小喜子。

這一聯絡,再看許貴人這一聲,長魚姣登時笑了起來。

清豔的眉眼霎時生動,好似天光破曉的明媚,眉心的病氣化成了半攏半明的晨霧,纏的人越發生憐。

同樣寡淡的衣衫穿在長魚姣身上半點壓不住她的氣色,反更襯她幾分飄飄若仙。

順手取過花枝擦了嘴角的手帕,走到許貴人跟前,指尖輕抬,將許貴人下巴太高,帶著冷香的手帕一點一點從許貴人臉上擦過,

“許貴人,你這打扮,趕上唱戲的了。”

說著抖了抖擦過許貴人臉頰的手帕,毫不意外的抖落一層粉。

小滿噗嗤笑出了聲,行雲軒的宮人卻死寂一般的靜。

縮著腦袋不敢吱聲。

許貴人的眼睛在長魚姣走近,抬起自己下巴時就猛的收縮,如今更是覺得屈辱。

“你放肆!”

將手帕擱在許貴人身旁的桌案,長魚姣眉眼含笑,

“許貴人又有何指教?”

幾欲噴火的眼神被竭力剋製,許貴人冷著臉,命花韻抬出個盒子。

好像是對接下來的謀算很是得意,許貴人下巴輕抬,用那張妝容斑駁的臉露出高高在上的眼神,

“溫小媛有孕,六宮同賀,妹妹當初病重,如今身子大好,還是得補上這份禮。”

說著點了點花韻懷裡的盒子,

“這裡麵是一樽送子觀音,權當本小主憐惜妹妹不易,替你出的禮,若是不放心,就請太醫來瞧瞧,看看這樽送子觀音,是否有礙。”

長魚姣指尖微曲,她說許貴人大早上的找她做什麼,還真的不懷好意。

不提她如今尷尬的處境和這樽送子觀音是否有異,隻聽她字裡行間的自得,都是在貶低長魚姣家室尋常。

若她真是長魚家那位天真稚氣的姑娘,恐怕還真會在許貴人這種鄙夷的目光中生出怯弱。

拒絕的退路都被封死,於情於理,許貴人提了,她確實應當給溫小媛送份賀禮。

既然敢說讓太醫過眼,想必這樽送子觀音身上不會有明顯的禍端。

許貴人甚至讓花韻將盒子掀開,讓長魚姣看清盒中這樽玉雕送子觀音,確實是一等一的好物。

看著就讓人欣喜,更何況是即將臨盆的溫小媛。

正常的過了頭,詭譎之處藏在迷霧中,長魚姣示意小滿抱過盒子,

“多謝許貴人慷慨。”

被架起來不得不往重雲樓走一遭,長魚姣有些不開心。

被打斷過的腿總是容易生累,如今她又乘不得轎,從延春宮走到重雲樓,光是想想就生煩。

轉身離去前,長魚姣懨著眉眼,回看目露得意的許貴人,好心的提醒,

“許貴人,往後行雲軒,還是多放幾麵鏡子好。”

臉上白一塊黑一塊的,露出那樣得意的神情,難道真以為很好看嗎?

身後又是瓷器落地的聲響,長魚姣歎了一聲。

為什麼總要到她跟前蹦躂,好想絞死她算了。

長魚姣垂眼不語的模樣落在小滿眼中,就是自家小主身世被嘲,心中難受著。

鼓了鼓臉蛋,小滿抱著盒子,

“小主,許貴人就是嫉妒您!”

長魚姣偏頭看向小滿,輕緩的眨了眨眼,捲翹的眼睫漏下幾點日光,映的長魚姣琥珀色的眼眸越發澄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