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卻說攜芳閣,白榆前腳剛走,後腳長魚姣就叫白露將門鎖了,白露紅彤彤的眼睛像隻小兔子,蹲在長魚姣身邊,

“小主,萬一白公公還會來呢?”

長魚姣伸手戳了戳白露的小酒窩,

“阿露又想和我賭了?”

提到賭,白露臉上露出幾分苦色,

“不賭不賭,和小主打賭奴婢就冇有賭贏過。不過今日那蝶真巧,小主本就貌美,又有彩蝶增色,皇上定然忘不了小主。”

長魚姣神色不明的繼續手上的動作,戳的白露不自覺鼓起臉頰,

“真當皇上妙手不成?”

白露愣了愣,呆呆的看著長魚姣,長魚姣見狀,隻用指尖點了點白露鼻尖。

清淺熟悉的香味縈繞,白露猛的瞪大眼,

“是,是昨日秦太醫送來的藥?”

長魚姣視線掃過門外若隱若現的人影,在入宮第一日夜間,她便讓白露在簷下添了幾盞不起眼的燈籠。

這一年無論攜芳閣怎樣變,那幾盞燈籠始終被點亮著。

隻有她坐在玫瑰圈椅的角度能看見燈籠照出的半個人影,彆處瞧,什麼也瞧不見。

垂下眼,長魚姣的語氣有些輕,咬字卻極為清晰,

“白露,昨日你請他來,已是冒險,從今往後,切莫在提他,總歸是,故人了。”

白露的神情有些難過。

小姐和秦太醫自幼交好,如今,物是人非。

她知道小主有意和秦太醫劃開界限,去歲入宮起便染了風寒,足足病了一年也不肯鬆口叫她去求秦太醫來。

若非昨日小主吐血,她總算有勇氣違逆小主,去求了秦太醫來,小主今日哪能下得了床,更遑論偶遇皇上。

“小主,你和秦太醫當真......”

燈籠下的人影消失,長魚姣便伸手抵住了白露的唇,冷清的目光落在白露麵上,

“白露,你想害死他嗎?”

白露倏然噤聲,長魚姣麵色不改,心底冷然。

主仆情分不能叫她管好嘴,秦漸書的命,卻可以。

“小主,我......我隻是可惜,小主身子未愈,尚不能承寵,隻怕又失良機。”

白露語氣聲音的轉了話鋒,長魚姣眼尾輕揚,緩緩俯身靠近白露,捏住白露下巴的手並不用力,迫使她抬眼與自己對視,

“好阿露,你想我如今承寵?明日跪在坤寧宮前磕個頭謝了恩,不覺得狼狽嗎?”

白露嚥了咽口水,顫著聲,

“小主,小主,人人,皆是如此......”

宮中規矩,正七品貴人之下,連給皇後請安的資格都冇有,隻有侍寢後一日,才能去坤寧宮前,跪在殿外給皇後磕個頭。

長魚姣指尖鬆了鬆,眉眼帶上了笑,

“好阿露,寵冠後宮的明貴妃當年也得在坤寧宮前磕頭,入不得殿,我若不必經這一遭,想來,不痛快嗎?”

長魚姣的眉眼染上幾分涼意,對白露眼中陡然升起的烈火毫不意外。

“痛快!”

“小主,我們一定要讓明貴妃,血債血償!”

長魚姣的緩緩勾唇,輕聲落在白露耳邊,

“好阿露,你放心,欠了債的,都要還。”

鬱家人聽信那禿驢批命,任由她流落街頭,九死還生。

若無際遇,終其一生,她也冇有能力報複當朝右相。

旁人提及深不可測的後宮,對長魚姣而言,卻是再廣闊不過的天空。

爭寵,盛寵,專寵。

一步一步,她總會將朝瑾的眼朝瑾的心,攏在己身,權勢恩寵,他們最看重的,她都要。

這樣纔好將她的好父親,好母親,踩在腳下,讓他們認一認。

誰纔是他們的掌中明珠,心上珍寶。

去年新妃入宮,一個個卯足了勁兒往上爬,長魚姣就在這死寂的攜芳閣染著她的風寒,看著蘭昭殿的那位一步一步晉為婉儀。

新妃之首,想來鬱家人此刻應當歡欣鼓舞,慶幸當初選對了女兒。

就是要這樣,就是要讓他們看見希望,然後在看著他們的希望,被一點,一點,拉下來。

重重的摔碎。

皇上是個風流情種,前有愛敬的中宮皇後,後有冠絕六宮的明貴妃。

新妃入宮,說難聽的,一人分一夜,一月都輪不完,遑論明貴妃還占了大頭,又有餘下寵妃分寵。

入宮伊始,實在不是強出頭的好機會。

也正如長魚姣猜想,除卻背靠岐山王的秦雲湘,短短一年得封嬪位能和鬱婉儀分庭抗禮,其他新妃,背景不夠強硬又惹眼的,全成了高位鬥法下的廢棋。

餘下人,不是恩寵平平,便是早早站了隊。

例如同住延春宮的許貴人,正是明貴妃離宮修行前被明貴妃推出來的新寵。

所有人都在感歎明貴妃在皇上跟前的分量,不溫不火的小答應,短短一月就升美人,再晉貴人。

比投靠皇後的麗美人還要更勝一籌。

所有人都在感歎明貴妃之盛寵。

長魚姣卻從中嗅到了機會。

明貴妃入宮六年,頭兩年可冇有出宮修行的恩典。

再看以往,明貴妃也從冇有舉薦人到皇上跟前的先例。

許貴人是頭一個。

長魚姣不禁想,或許明貴妃自己也知道,她的出宮修行不全是恩典,更是一種,無奈下的尋新鮮。

宮中冇有比明貴妃更合心意的新人,朝瑾隻好叫明貴妃每年出宮遛遛,待回宮,又能新鮮一陣。

或許這纔是這份恩澤下殘酷的真相。

朝瑾的恣意薄情簡直冷漠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

即便長魚姣猜錯了,眼下新妃入宮已有一年,誰人有趣,誰人木訥,朝瑾總也看清,明貴妃又正巧離宮,實在是她出現的,最好時機。

新鮮,有趣。

隻這一點,就足夠朝瑾在明貴妃回宮前為她駐足。

至於為什麼不調理好身子再出現在朝瑾麵前。

長魚姣勾唇笑了笑,她就是要他,吃不著。

男人骨子裡就是賤,上趕著的不會珍惜,抓心撓肝的才得幾分惦記。

“阿露,你說,等他晉我到貴人方纔侍寢,如何?”

白露在一旁驚愕的嘴都合不上。

滿宮的妃嬪哪個不是先承寵,再晉位?

晉位至貴人再侍寢?

白露覺得,小主不如說她能得陛下專寵來的可信。

畢竟舞涓到貴人,中間隔了足足四個位份!

想破腦袋她也想不出,小主有什麼法子能不侍寢,還晉位。

長魚姣撐著頭,任由青絲滑落在地,慵懶的抬眼掃過白露滿臉不信,語氣輕輕緩緩帶著一點笑意,

“這一回,咱們賭一年份的蜜餞果子。”

白露嘴饞,攜芳閣被冷落的這一年,她早饞壞了,一聽長魚姣這話,登時忘記了從前的慘痛經曆,閃著眼脆生生的應下。

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不好,紅著臉,

“小主,奴婢不是不信小主,隻是.......”

“隻是蜜餞果子實在誘人,我知,我知。”

白露尷尬的笑了笑,又很快打了水,伺候長魚姣洗漱。

洗去長魚姣指尖的那抹香時,總覺得有些可惜。

秦太醫那樣好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