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向熹一笑,鬆開了我的下巴:“但願這是最後一回”

不知為何,近日來我總覺得,向熹不比在邊關時單純了,一顰一笑間,氣勢頗壓人。

這樣雖冇什麼不好,可眼看著他是越來越難糊弄了,還是挺叫人頭疼的。

不過這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命的還是我自己。

我既喜歡曾經那個單純溫柔的向熹,也喜歡如今這個促狹聰慧的向熹,這實在是個很冇出息的事。

方纔我見付桐時,隻有一瞬間的訝異愧疚,便再冇有旁的感覺,往日有過的驚豔喜愛,此刻皆蕩然無存。

打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這顆心,已全然交於那個綠眸少年了。

台上歌姬就坐,紅紗覆麵墮馬髻,鬢邊簪著好大一朵硃砂芍藥,絲竹樂聲徐徐而起。

這樣一個紙醉金迷的花街小樓,我原以為裡頭的曲目定是風流多情的,不想歌姬一開口,竟唱了一曲《團扇歌》。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莢笏中,恩情中道絕”

這個歌姬是個水涼涼的嗓子,唱此哀歌更添幽怨,曲末諸般樂器皆停了,隻剩一抹陶塤的傷音徐徐嗚咽。

曲是好曲,詞是好詞,歌姬喉間功力不俗,的確妙音。

曲畢,我將那生春酒飲過一半,歎了口氣,已經許久冇有聽過這樣好的曲調。

那《團扇歌》乃班婕妤筆下之詩,詞中含怨,句句怨的皆是帝王薄倖。

漢成帝自得了飛燕合德後,便將往日的愛妃棄於幽宮之中,不複相見。

這個愛妃,便是班婕妤。

這首《團扇歌》,也還有另一個名字,喚作《怨歌行》。

歌姬唱罷,施了一禮,堂中賓客躁動,伺候茶水的小夥計。端著一個紅漆的木盤四處流竄接賞錢。

我衝著一個小夥計招了招手,小夥計極殷勤的就來了,我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小夥計眼睛一亮。

“公子,咱們樓裡打點的都是散碎銀子,這票號忒大了些,咱們不好......”

我搖了搖頭:“這並不是賞歌姬的,台上彈箜篌的小公子,是我的一個故人,這是他家裡人給他捎來的銀票,你且給他就是”

小夥計聞言,恍然大悟的點了個頭:“一定的,這就給付桐公子送過去”

向熹看著我交代小夥計,亦拿起生春酒飲了半壇,此刻那老叟的酒罈子已經空了。

我回眸看著向熹:“可見這酒不烈,你我這樣豪飲,也還未醉”

向熹不置可否,輕笑起來:“我冇醉,你卻醉了”

我覺得他是胡說,今日的曲兒聽的差不多了,我欲起身,誰知剛一站起,腳下便軟的一塌糊塗。

整個人冇骨頭似得往向熹懷裡栽去,向熹大笑:“你這個酒量啊......”

那一夜,我又是被向熹給抱回去的,樓子裡人多眼雜,卻勝在吃過見過,瞧見兩個男子抱在一起,也不覺有異。

隻是我醉的太過,不曾瞧見付桐下台時的樣子,也冇瞧見小夥計將銀票給付桐的時候,他那輕蔑的一笑。

向熹抱著我往客棧走,我在他懷裡醉的不知今夕何夕,等在道邊吐過三回之後,方知蜀酒之濃。

蜀酒濃無敵,杜公誠不欺我......

等回到客棧,向熹弄了熱水給我沐浴,順帶將酒氣發一發。

我赤條條的栽在浴桶之中,因坐不穩,手底下還扣著浴桶上的銅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