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笙就在他的懷裡,看著他畫的極光說:“這一點都不像。”

他笑著問她:“你見過極光嗎?”

何笙說:“我冇有啊,但是我知道,你也冇見過,所以,才畫不出真正的極光。”

她那時,笑得格外絢爛。

2他從來冇向何笙說過,他心裡其實一直有人,因為何笙和那個人長得很像,很像,所以他纔會喜歡上她。

但她笑起來,一點也不像那個女孩。

可那個時刻,麵對這個全然不像的笑,他的心臟卻不受控製的跳動了起來。

他吻了她,對她說:“等我忙完,我們一起去晶島看極光吧。”

何笙驚喜開心的模樣,他現在還記得。

可他的事總是那麼多,總是忙不完,何笙一次次的提及,卻被一次次的拒絕。

這個看極光的夢,他早就忘了,可何笙卻還記得。

她一個人去了,然後,墜亡在了這個夢裡。

顧昀一瞬間覺得眼前有些花,身體驟然冷了下去。

他聽著電話那邊,客服的抽泣聲,彷彿也像是墜入了一場夢裡。

就像心臟被人迎麵痛擊一拳,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這樣難以言述的心痛。

他捂住胸口,身體裂開了一般,痛不可當。

窗外雨潺潺,下了一場好大的雨。

顧昀恍惚著,早已不知道是怎麼到航空公司的了。

直到踏進室內的那一刻,一個人影猛地拽住了他的領子,隨後舉起拳,重重往她臉上砸來,顧昀腳下一個趔趄,摔在了椅子上。

他感受著臉上驟然傳來的痛意,恍惚回過神來,才一雙猩紅的眼睛。

何羽恒雙手攥緊他的領子,凶狠的,像是失去一切的獵豹,不斷嘶吼。

“她不是在家嗎!

她怎麼會一個人在飛機上!

顧昀!

你他媽的怎麼不跟她在一起!”

顧昀怔怔地說道:“我不知道。”

何羽恒雙拳緊握,還要再往他臉上招呼,卻被保安拉開了,幾個人將他製在原地,一個工作人員拿過一個黑匣子:“這是,何小姐留下的。”

兩人皆是一愣,顧昀的靈魂彷彿終於歸體。

他緩緩打開,隻見裡麵隻有一張紙條,上麵寫了四個字——“你自由了。”

顧昀呼吸一窒,猛地想起了那天何笙,問他,和她結婚是不是很痛苦。

他當時怎麼回答的?

他說:很痛苦,每分每秒,都如同地獄。

顧昀捂住臉,隻覺心如刀絞。

第13章一切的結束從來都不是冇有由來,當失望積滿後,就該分開了。

何笙在這段感情中,從來都是卑微的那一個,所有的自尊在顧昀這裡,都一一被擊破,退讓、妥協,成了常態。

顧昀太明白,她想要什麼了。

她想要愛,缺失的父愛、母愛、親情,都是她的弱點。

所以,他隻要付出一點點的愛,就能走進何笙的心裡,就能讓她為了留住這一點愛,不斷付出,不求回報。

他從來都知道,何笙有多愛他,可被偏愛的,往往都會有恃無恐。

他無數次決然、自信、冇有後顧之憂的留給何笙背影。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到,被何笙丟下的滋味。

從看到這張紙條的第一眼開始,各種決絕的記憶就不停的湧現上來。

那些永遠都無法磨滅的傷害和冰冷話語,就跟刻進了他骨頭裡一樣,每翻出來一次,都是骨頭模糊、鮮血淋淋。

他終於體會到了這種鑽心剜骨的痛,遠比失去何佳倩時,更加令人窒息絕望……7顧昀緩緩轉過頭,看向工作人員:“人呢?

打撈到了嗎?

說不定,還活著。”

或許是他的臉色過於蒼白,工作人員不忍道:“顧先生,我們會儘力……”他的話隻說了一半,便繼續不下去了。

誰都知道,遭遇空難,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誰都有僥倖心理,說不定能成為奇蹟般的生存者,可誰都知道,這種機率,太小太小。

顧昀攥緊了手中的紙條,一旁的何羽恒徹底冷靜了下來,他站起身,身旁的安保人員依舊提防著他,他卻隻是看著顧昀,平靜地說道:“你配不上她。”

顧昀冷笑一聲:“難道你就配得上?”

“我是配不上,至少我不會讓她難過。”

何羽恒咬牙,“我早該讓她離開你,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結局。”

顧昀握緊拳,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了。

他驟然笑了一聲:“對,如果她早點離開我,就不會有這些事了,或者,從來不認識我……”這樣,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何羽恒卻不說話了,隻是冷冷著看向他,良久,轉過身,陰沉著臉,往外走去。

閃電照亮了漫漫長夜,又在下一秒歸於黑暗。

電閃雷鳴之後,暴雨發瘋似的下起來。

顧昀已經不記得是怎麼回到家的了,一打開門,就隻有滿目的寂冷。

他開了燈,清冷又空蕩的客廳,這是何笙每天回家,都需要麵對的場景。

雨越來越大,像有人一大盆一大盆地往下潑著水,雨點重重地砸在落地窗上,發出“劈劈啪啪”的劇烈響聲。

顧昀走進去,看著桌上的離婚協議書。

胸口空蕩蕩的一片,刺痛而又冰冷。

空難的救援隊,在茫茫的大海中打撈了一個月,卻始終冇有何笙的音訊。

何家短短的兩個月,失去了兩個女兒,一時之間,冰冷的如同深淵。

而在另一邊,臨市相鄰的丹芫市,一傢俬家醫院之中,一個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14章何笙從來冇想過,她還能睜開眼睛。

在看見雪白天花板的一瞬間,腦子還是不太清醒。

直到聽見一句“你醒了?”

她才緩緩轉頭,或許是躺的太久了,脖子有些僵硬,皺了皺眉,終於看見了身旁的人。

他穿著白色大褂,長得十分白淨,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模樣,很是年輕,眼中卻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深邃沉穩。

何笙愣了愣,覺得他的眉眼長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看見過這樣的眉眼,半晌,才愣愣道:“你救了我?”

她太久冇說話,聲音低啞,一出聲,便覺喉嚨乾澀地生疼。

“顯而易見。”

男人唇角微微揚著,從床邊拿過水,遞到何笙嘴邊。

“剛醒,喝水少量多次。”

何笙點點頭,淺酌了一口,清涼的水透過乾澀的喉間,一瞬間,便清醒了不少。

她喝了幾口,看著男人說道:“多謝。”

男人將水重新放回床頭,一雙深邃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揚著,本是桃花一般多情的長相,卻格外溫柔:“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你的嗓子現在先不適宜多說話,我會回答你,”2他說:“我是這傢俬人醫院的院長,你可以叫我李徇。”

他的眼神裡有著一種讓人感到溫暖、沉靜、深情的獨特氣質。

何笙心中的滿腹疑問,在看見他眼神的時刻,頃刻間,平靜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

李徇又說道:“一個月前,我潛水時,遇見了你,我大概能猜到你,應該是那次空難中遇難的一員,但那時你不知道在水麵上漂了多久,身上有多處撞擊傷,不救治會立即死亡,所以我將你帶回了我的醫院。”

他頓了頓,看著何笙說道:“我本想等你狀態恢複再轉去臨市的醫院,後來,你的家族公佈了尋人啟事,我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何笙問道:“為什麼?”

“我不想變成什麼名人,送你回去,這裡就要被記者堵死了。”

李徇聳聳肩,笑道,“放過我吧,就當我有點私心,所以將你放在這裡養傷,等你好了,你就自己回去吧。”

“至於讓你的家人難過,就請原諒我吧。”

何笙一頓,纖長的睫羽緩緩垂了下去:“他們不會難過。”

李徇唇角的笑意褪去了,這一個月中,他有關注到何家的事情。

他沉默片刻,看向她:“或許父母的愛並不純粹,但至少你的弟弟和你的丈夫,是愛你的不是嗎?

他們都在為了你而著急。”

顧昀、何羽恒?

何笙自嘲一笑:“我離婚了,而且,我的弟弟,大概率也是裝的。”

隻是為了博取,爸媽的關注度,突然而來的表演慾罷了。

李徇攤手:“好吧,你家的事,我並不在意,但是,我或許比你還要慘一些。”

“我的父母從小就去世了,我的弟弟和我走散,從小在孤兒院,現在不也長大了嗎?”

何笙一怔,李徇笑道:“我這麼說,並不是在比誰的苦難更深。”

他凝視著她,眼神如泉水般潤澤柔和。

“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冇有愛,也能活下去,不是嗎?”

“即便是所有人都不愛你,你也能自己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