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送彆

四月將行,小雨霏霏,衛嘉因約言讓於衛府後花園的空庭處,離彆在即,她手中攥著五彩繩,待雨歇天晴,言讓手持紙傘,身穿靛藍色水紋緞長袍,踏著晴色,緩緩將至。

“太子找我有事,我來晚了,嘉因,今日你找我有何事?”

許是言讓今日穿了常服,冇有往常那般肅殺之氣,衛嘉因左看看右看看,確認他身後冇有彆人,執意拉著言讓的手,囑咐他:“你先把眼睛閉上。”

“不許偷看,乖乖閉緊了。”

言讓緊閉雙眼,溫軟細膩的觸感從他手腕處傳來,細細密密的,如同雨後的春筍,在他心尖處生根發芽,待耳邊響起少女清悅歡快的嗓音,他依言睜開。

“這是五彩繩,你出征在即,端午節你怕是趕不回來了,我怕你太想我,算是你送我兔子的回報。”

“這可是避凶趨吉的,你可彆亂摘下來,你把它和平安符都乖乖帶在身上,想我的時候你就看看這些,有人保佑著你……我等你回來。”

言讓的心猛的一縮。

他看著有衛嘉因編織的痕跡的五彩繩,左手和右手手腕處都被綁上了,離彆的愁緒被衝散了些,言讓望著衛嘉因帶著期待的臉,俯身將她抱在懷裡。

“等我。”

衛嘉因鼻尖一酸,對言讓的懷抱給予迴應。

言讓走了,怕趙遠霽更加肆無忌憚的對待她,她會等著他回來,他們還要成親,相知相守一輩子。

“我會平安的回來,然後娶你入言府,嘉因,你就在衛府好好等著我的好訊息。”

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兌現他的諾言。

“我兄長告訴我,這次出征他也要去。”

“我聽太子殿下說了。”

兩人少有一瞬間的沉默。

“你放心,衛兄,我會照顧好。”

他摸了摸衛嘉因的頭,將她鬢角的碎髮理好,深深的看了一眼:“嘉因,我走了。”

“嗯,好。”

她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哭音。

“這次我能平安回來,就自請調離,調到彆的官職,我們尋個你想去的地方……”

“先彆說這種話,等你回來再說。”

言讓狠狠心,轉身離去,他知道衛嘉因冇有離開,還站在原處看著他。

等他。

——

七月。

言讓和衛湛已經離開京城三月有餘,衛嘉因房前的桃花又多長了些,絢絢爛爛的,是誰也帶不走的春意,衛嘉因為言讓送的那隻兔子取名叫團圓,希望言讓早點能回來。

薛子意無聊的時候也會過來,拉著衛嘉因逛逛茶樓,聽聽小曲兒,也會和衛嘉因談言讓和衛湛最近的情況。

“最近書信都冇能寄回來,想是前麵吃的緊,寫信的時間都冇了。”

薛子意百無聊賴的摸著衛嘉因的兔子,見衛嘉因有些蔫蔫的,在她麵前晃悠了幾根手指,卻仍是冇有反應。

“回神了!”

“嗯,誰回來了?”

薛子意見衛嘉因這副有些呆滯的模樣,心裡難免有幾分擔心。

距離上次言讓寄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期間衛湛寄回來過信說一切安好,問起言讓,也說言讓寄過信來了,衛嘉因卻隻收到過一次。

自那以後,衛湛的信也冇收到過了。

“他倆定都平平安安的呐,現在冇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話說……最近我那個太子表哥,還有找你嗎?”

這個名字,在衛嘉因的生活裡已經很久冇有被提起過了。

久而久之,衛嘉因也認為是趙遠霽放棄糾纏了,畢竟是太子,想要什麼樣的女子冇有,非得要她一個人。

“最近冇有,隻是我這心,七上八下的,總感覺有事情要發生似的。”

“你就是愛亂想,你就想,等言讓回來了,你倆又婚期將近,他得了功績,你就在衛府安心待嫁,到時候不就都好了。”

衛嘉因看著手裡的兔子,摸了摸它的頭:“團圓呐團圓,你可也要保佑著……言讓,把他送回我的身邊。”

上天許是聽見了衛嘉因的心聲,給她帶來了言讓的訊息,可惜訊息冇有聽全,隻聽見了一半,帶來的訊息,是言讓被困的訊息。

“你說什麼?”

掌事太監張允像是料定了衛嘉因的態度,想起趙遠霽的命令,又刻意細心的重複了一遍:“前線來報,言將軍一行人身陷囹圄,衛都尉也失去了音訊,雖首戰告捷,但現下局勢並不明朗……”

這些話以衛嘉因的身份應是聽不見的,但若有人刻意安排,在她麵前多說些什麼,那情況自然就截然不同。

衛嘉因冇想到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言讓目前生死不明,兄長又失去了音訊,發生的一切吞冇了她的理智,內心的焦灼幾乎被苦水吞冇,她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捂著胸口坐在矮椅上。

“太子殿下說了,他體諒衛姑娘孝順,這件事情就先不告訴衛大人和衛夫人,但也說了,衛都尉的生死以及言將軍能否回來,就看衛姑娘您的選擇了。”

張允斜眼看著失神的衛嘉因,心底裡也歎了口氣,太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無論是人還是物,都逃不過太子的手裡。

隻願這衛姑娘能想通,早點想明白,這樣以後跟了太子日子才能過的順當一些。

“太子殿下說了,衛姑娘您是聰明人,知道他想要什麼,您要是想明白了,您就給老奴帶個話去,太子在東宮等著您的訊息……”

“我去。”

衛嘉因低垂著眼睛,手心緊緊捏著衣角,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嘴唇上下一閉合,說出的話彷彿都不是自己說出來的。

“有勞公公帶話,太子殿下的意思,嘉因都明白,太子何時有時間,嘉因都願意去。”

“好嘞,老奴這就去回太子殿下的話。”

夜晚,在衛府的後門,一頂軟轎晃悠悠從後門接走了趙遠霽心心念唸的人,當軟轎入了皇宮,進了府邸,趙遠霽正沐浴完,裡衣鬆鬆垮垮的係在身上,藉著悠悠的燭火看著臣子遞上來的奏摺。

“太子殿下,衛姑娘到了。”

“嗯。”

趙遠霽冷冽的目光從奏摺移向朝他緩步走來的人,娉婷嫋嫋,弱柳扶風,彷彿有把風就能把她折斷。

今夜,她註定是屬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