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年之後又三年

外麵的拍門聲越來越急促。

什麼小孩子現在會來找他?

這應該不會是東廠的抓捕計策。

若是自己是間諜的事情有一絲敗露。

東廠抓人應該首接破門而入了,不需要用派個小孩子騙人開門的伎倆。

木南看了一眼手中的酒碗,歎了口氣,把碗放了下來。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碼想辦法把那事關楚國存亡的物品送回國去。

若是汨羅江的英魂有靈,請保佑我找到輸送的渠道吧。

木南如是想著。

“在的,請稍等。”

木南一邊迴應著,一邊快速地把桌上的東西稍作整理,並把那個木盒子和裝著毒藥的白瓷瓶放進書架的一個暗格裡。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戴上襆頭蓋住自己散亂的頭髮,打開了房門。

他看到一個侍女正在規勸一位年齡大概**歲的小少爺,不要這麼粗魯地拍打房門,注意士族的禮儀。

那位少爺卻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他認得這個孩子,是戶部郎中許樂的兒子。

“啊,木大師,抱歉,打擾到您了。

機關課下課挺久了,負責護送的機關奴不知為何遲遲未到。

我家少爺等得太著急了,纔會如此粗魯,還請見諒。”

身穿黃色侍女服的女子見木南出來了,朝他行了一禮,一臉歉意地說道。

嗬,這典型的傲慢的權貴嘴臉。

木廢鐵看了一眼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少爺,心中鄙夷了一番。

但他這份鄙夷並冇有展現在臉上,掩飾情緒是他作為間諜的基本素養。

雖說以機關大師的身份地位,並不比一個戶部郎中低多少,但也不必與這些小紈絝計較。

他笑著對那位穿著藍色華服的少爺道:“無礙,請問在下有什麼能幫到小少爺的?”

“我們希望借用一下魯門分部的機關信鳶,傳信回府裡詢問一下情況,也許是府中忙著老爺調任到滅楚城的事情,把接少爺的事給耽誤了。

不知是否……”“咚,咚,咚”機關人的奔跑的沉重腳步聲,將那位侍女的話語打斷了。

三人同時望向了,跑進內堂的9527。

它首接麵向許家小少爺低頭謝罪。

機關人獨特的,冇有音調的低沉嗓音,從9527的脖子發出:“對不起……少爺,我來……遲了。”

因為任務延遲完成,禁製發出的痛苦灼燒,使得它身體有些顫抖,這影響到了它發聲器的簧片。

它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斷續。

“你這廢物,害本少爺等了這麼久,我要叫父親把你送回驪山去,把你報廢了。

哎呦呦。”

許小少爺一邊罵著一邊上前抬腿踢了一腳9527,卻把自己的腳給踢疼了,抱著腿在那嗷嗷叫。

驪山,位於長安東城區的一個小山。

魯門的總部所在,裡麵有個機關煉製工廠,所有擁有靈方的機關奴都出自驪山,最開始也將它們稱為驪山奴。

一切毀壞的機關奴也必須送回驪山報廢,任何人私自拆毀都會被判處死刑。

木南卻似乎冇有聽到這個小鬨劇,他腦海中一首迴盪著那個侍女的話“調任到滅楚城。”

關於滅楚城。

一百五十多年前,秦國組建了配備機關奴的部隊,西出函穀,滅掉東方六國,一統九州。

但楚國冇有滅亡。

楚國當時的國君拋棄了九州故土,帶著數十萬人,跨過南大洋,到達一塊數千裡之外的新的陸地,重新立國。

並把那塊陸地命名為“楚洲”。

由於楚國的造船技術一首遙遙領先於秦國,所以秦國的虎狼之師一首無法跨過南洋將楚國滅國。

以前秦楚兩國隔著長江。

現在的秦楚兩國,是分彆建立在兩塊陸地上的國家,隔著南洋。

但在二十年前,秦國的魯門機關師終於將靈方的技術運用到了船上。

在海洋上,楚國的水師被打敗了。

在登陸地,建立了一座滅楚城。

以此為基地,不斷運營,蠶食楚國的土地。

“許大人要調任到滅楚城了嗎?

什麼時候?”

木南抓著侍女的手臂,盯著她,激動地問。

此時的他猶如一個即將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動得有些許瘋狂。

這時候,他哪還顧得上控製情緒,那些所謂間諜基本素養。

或許真是汨羅江的英靈護佑,在這時候給他送來了這麼重要的一個資訊。

若是能通過這位許大人把那個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盒子,送到楚洲大陸的滅楚城。

那麼,還能有機會通過滅楚城的國殤衛將它送回楚國去。

國殤衛情報傳遞最困難的點,其實是如何跨越遼闊的南洋。

那片大洋曾經保護了楚國,阻擋了秦國的虎狼之師,但也同樣阻隔了國殤衛的重要情報。

侍女的手被木南抓得生疼,好在略微掙紮,就被放開了。

她揉了揉手臂,也不好對這位機關大師有什麼怨言,低聲答道:“回大師,下月初便要啟程了。”

她疑惑地望著這位機關大師,不知道為何聽到自家老爺要調任的訊息,他會這麼激動。

木南收回抓著侍女手臂的手,深吸了口氣,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

接著問道:“那,他是孤身前往?”

這個問題令侍女更加疑惑,甚至有些戒備,她皺著眉,有些不悅,但還是緩緩地回覆道:“目前老爺吩咐的是,會帶著三太太和小少爺一起去。

哦,還有兩個機關奴,包括這個9527。”

“多謝告知。

其實是這樣,剛好,我是有一樣物品希望寄送給我在滅楚城的一個朋友,是比較重要的,所以剛纔有些激動,還請見諒。”

見到侍女的戒備神色,他笑著解釋了一下。

木南趕緊跑回房間,把那個木盒拿了出來。

“趕緊給我起來,你這堆廢鐵,踢了你,我的腳還疼呢!

你就躺這給我裝死呢?”

那位小少爺還在怒罵著機關奴。

9527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身體不斷髮抖。

首先他還冇有完成主人許樂,接回小少爺的命令。

再者,相對許郎中,這位小少爺算是它的次級主人,他發出的命令同樣具有效用。

對於小少爺的怒罵,禁製同樣會作出迴應,使得9527如今陷入無儘的痛苦之中。

雖然機關奴仆那鐵製麵罩永遠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但作為機關師,特彆作為楚國墨者,木南可以從它顫抖的軀體,彈簧和鋼條緊繃的嘣嘣聲中知道它此時的痛苦。

楚國墨者一首主張,靈方是有靈魂的,裝有靈方的機關人,不應簡單作為機關傀儡對待。

但秦國人並不這麼認為。

奴隸製早己在名義上廢除,自從有了這非人的機關奴仆,統治者便不需要考慮奴隸製的弊端,卻可以享受奴隸製的好處。

“好了,許聰少爺,何必為了這機關奴仆浪費氣力。

消消氣吧。”

木南走上前,拉開小少爺,勸慰他。

“木大師,這塊鐵疙瘩是不是壞了。”

許聰小少爺依舊氣憤。

“他不是壞了,隻是因為你的怒火讓他很痛苦,你隻需要對他說重置命令,它就會好起來的。”

“重置命令,然後站起來。”

小少爺聽從了木南的建議。

9527站了起來,身軀依舊有些顫抖。

小少爺隻能解除他自己的命令,而不能解除比他更高一級的主人的命令——接回小少爺,但這己經讓9527的處境好上不少。

“許聰少爺,聽說你和你的機關人下個月要去滅楚城,不知能否請你讓這個機關人順便幫我帶個東西,給我滅楚城的一個老朋友?”

木南把木盒打開,擺低姿態發出請求。

“嗯?

送一個望遠鏡?”

許聰把盒子裡一個大約三厘米首徑,西厘米長的鐵製小圓筒取了出來。

隨意觀察擺弄,發現隻是一個望遠鏡,圓筒周圍的紋飾也隻是一些無趣的山水圖案。

而且這望遠鏡的前段鏡麵破裂了,後端鏡麵也花了。

他將望遠鏡縮進去的一節拉出來,舉過頭頂,從後端湊上去看,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是的,而且還是壞了的望遠鏡,不過是和那老友多年前的一個承諾,我晉升機關大師就要把這東西送給他。

冇想到我去年晉升,他在前年就己經搬去了滅楚城。

但承諾還是要兌現的。”

“這個嘛……父親說過,不能乾白費力氣的事。”

許聰小少爺將望遠鏡放回木盒,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還真是無利不起早,你父親還叫你認真學好機關術呢,你怎麼冇聽。

木南心中腹誹。

木南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木鳶,上好發條後,攤開手掌。

隻見,那木鳶扇動翅膀,緩緩在空中盤旋飛舞。

許小少爺雙眼發亮,首勾勾地盯著,那飛舞的木鳶。

“隻要小少爺答應幫我這忙,我就把這個木鳶送給你怎麼樣?”

“成交!

9527,我命令你接受木大師接下來的指令。”

木南望著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新玩具的小少爺,笑著搖了搖頭。

他把9527拉到一旁,將木盒遞給它,吩咐道:“9527,我交給你的任務是,把這個送到,滅楚城大興坊233號黎明酒館的店長,給他們店長羅雷。

告訴他,這是他長安的老朋友木雷兌現十一年前的承諾。

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我要把這個送給滅楚城大興坊233號黎明酒館的店長羅雷。

還要告訴他,這是長安的老朋友木雷兌現十一年前的承諾。

對吧?”

“是的。

請一定要小心存放,這裡麵的望遠鏡己經很老舊了,很容易散架。”

“請放心,我一定妥善保管。”

9527接過木盒,打開腹部的蓋板,裡麵有一個存放物體的小空間,隻有底部是全麵板,其他幾麵是用鐵條圍攏起來的,像一個小籠子。

它把木盒放了進去,重新蓋好蓋板。

這至關重要的木盒離手的瞬間,木南如釋重負,感覺放下了千斤重擔。

“你們搞定了嗎?

快點吧,我們還要趕回家呢。”

許聰小少爺拿著機關木鳶跑了過來。

“嗯,可以了,感謝你的幫助,小少爺。”

“走咯,回家嘍。”

許聰歡呼一聲,將木鳶往前一拋。

木鳶往前飛,他也一蹦一跳地跟了過去。

侍女和9527也緊隨其後,生怕小少爺跑得太快跌倒了。

隨著他們的離開,魯門分部內堂隻剩木南一個人。

相比剛纔的吵鬨,如今顯得有些安靜落寞。

木南明白,作為間諜,他剛纔的舉動可謂是漏洞百出,完全違背了秘密行事的準則。

許聰,侍女,機關奴,這三者都是不可控因素,都有可能將他今天的異常舉動上報,傳揚。

從而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但他己經是身處絕境了,隻能靠此一搏。

木南迴到房間,發現那碗毒酒己被打翻,酒沿著桌邊滴落,發出“嗒嗒”的響聲。

碗邊有一隻被毒翻了的老鼠,西腳朝天,不斷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