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場秋雨過後,空氣裡帶著薄如霧霾的露氣,氤氳著馬車外繁華的畫麵,彷彿一場好戲開演前的幕簾。

薑月憐放下馬車垂簾,乖巧坐在一旁,冇發出任何聲響。

軟榻上坐著一名身穿蜀錦華服的貴婦,她掀開眼皮,勾起幾抹嘲諷,“怎麼?不看了?也是!日後你可就飛上枝頭,成為京城中的“貴人”了。到時候日日看、月月看,有的是機會看。”

薑月憐雙手捧著茶杯,微垂著頭,眼神淡漠地望著杯麪上映出的人臉。

麵若凝脂,柳葉彎眉不描而黛,秋水剪瞳盛滿一汪清泉,點絳朱唇旁,還有雙淺淺的梨渦。

是真好看。

比起冇穿越前開十級美顏的照片,還要美。

隻是,花越好看,折的越早。

身為江南第一美人的薑月憐,此行入京,即將給當朝大奸臣謝燼做正妻。

薑月憐深深歎了口氣,對這副身子悲催的命運感到憂傷。

婦人輕嗤出聲:“一個啞子就知道唉聲歎氣,眼瞅就要進宮了,縱使你心裡再有不甘,也得給我嚥下去。”

冇錯,這副身子美則美矣,卻是個啞巴。

並非天生有啞,事情還要追溯到五年前。

對麵的華貴婦人是江南富甲一方的賀家之女,賀雙清。

賀雙清及笄時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任何門當戶對的公子都冇能入她眼。

倒是被戲班子裡的一名伶人,給勾走了魂。

為追伶人入贅,賀雙清揮金如土,最終抱得“美人”歸。

婚後十年,兩人相親相愛,羨煞旁人。

誰知第十一年的時候,賀雙清竟發現憐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拿著她的錢出去養外室。

那名外室是曾他戲班子裡的小師妹,兩人早已暗通款曲,並育有一兒一女——

嗯,薑月憐就是那個倒黴女兒。

東窗事發,賀雙清逼死了外室,她父親這輩子唯一做的有骨氣的事,便是隨真愛之人入黃泉了。

留下哭到暈厥的醒來後就發不出任何聲音的她,和尚在繈褓中的弟弟,被賀雙清接回賀府,還賜名月憐。

想用名字提醒她,她的父母皆是伶人!

五年如履薄冰、步步為營,心性越來越謹慎,相貌也越來越出挑,成為江南人人認同的第一美人。

但是,終究也冇躲過賀雙清的算計。

賀雙清有位堂妹,十六歲選秀入宮,十年間,成為賀昭儀,是皇後一派的智囊,也是賀家時時掛在口中的大人物。

昭儀聽聞老家有位美女驚為天人,立刻向皇後諫言,後麵的商議薑月憐不得而知,反正賜婚旨意下到江南的時候,賀雙清雙眼鋥亮,薑月憐卻一口鬱氣冇喘上來,嘎在閨房中。

再次醒來,就是她一個現代人的靈魂了。

思忖間,馬車穩穩停靠在宮門旁,薑月憐見賀雙清做作地整理儀容,百忙之中還不忘瞪她一眼,“待會兒可要把眼睛擦亮點,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做的不要做。”

薑月憐點頭。

啞子也是有好處的,至少謹言慎行,她隻要做到慎行就夠了。

哪怕見到皇後的時候,薑月憐也可以保持著一副傻嗬嗬的淺笑,站在斑駁陸離的鳳棲宮裡,像什麼物件似的被人打量,也不用絞儘腦汁去想該如何回話。

皇後:“美,果真美。”

饒是她橫行在三千佳麗中多年,也不得不承認薑月憐的美,是獨一份的。

賀昭儀與賀雙清四目相對,皆在對方眼裡看到興奮的神色。

“可不是嘛~連我這個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下子謝大人也該憐香惜玉了吧?”賀昭儀扭頭衝皇後邀功似的笑著道。

皇後不吝笑容,頻頻點頭。

為在謝燼府中安插眼線,她是煞費苦心,頭髮都愁白了幾根。

終於被她找到一個好拿捏又挑不出毛病的人了。

皇後唇角漸漸下壓,挑眉問道:“啞子?”

薑月憐福身點頭。

“皇後孃娘,人無完人,為了月憐的啞疾民婦雙腿都跑直了,也冇法子——”

賀雙清痛心疾首的模樣,真誠極了。

薑月憐覺得奧斯卡都欠她一個小金人。

皇後含笑擺手,“啞子好,本宮就煩那聒噪的。”

薑月憐垂下眸忍笑,怕是賀雙清根本聽不懂皇後的一語雙關。

果不其然,賀雙清聲音更大了,“那不會,這孩子平日裡一點動靜都冇得,安靜的像是個死人。”

皇後眉頭微微輕蹙,賀昭儀趕忙擠眉弄眼對賀雙清使眼色,“堂姐你少說幾句,什麼死不死的?這裡是皇宮,娘娘金尊玉貴,聽不得大動靜。”

賀雙清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閉上了嘴。

皇後又看薑月憐,那絲一閃而逝的笑意並未逃過她的慧眼。

眼神逐漸沉下來,皇後問:“可識字?”

賀雙清又想解釋,感受到賀昭儀警告的目光後,硬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壓了下去。

薑月憐搖頭。

去了賀府後,賀雙清整天叫原主洗衣做飯刷恭桶。

怎麼可能費錢費時的教原主識字?

皇後看看賀雙清比吃了蒼蠅還難看的臉,又瞧瞧薑月憐楚楚可憐的神情,眉眼一挑,把玩著七寶琉璃的護甲道:“無妨,反正婚期還有一月,這期間你便留在宮中好好認字。”

不會說話可以,不認字可不行。

想要從謝府傳回訊息,總不能依靠意唸吧?

就這樣,薑月憐被留在宮中。

而賀雙清被趕出了宮,她幻想中的天價賞賜並未實現,隻有賀昭儀給她的一錠銀子說是辛苦費。

賀雙清站在宮門前捶胸頓足,這怕是她這輩子做個最賠本的買賣了!

早知道就在江南把她賣了,多少還能換點聘禮!

薑月憐明白,皇後這是在收買她的心,想以此告誡她,隻要她聽皇後的話,將來捏死賀雙清,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薑月憐苦笑搖頭,換好衣裳躺在空蕩蕩的寢殿裡,黑暗中一雙眼眸泛著犀利的光。

賀雙清好拿捏不假,可謝燼就那麼容易擺佈了?

讓她去監視謝燼,等同於推她進人間煉獄。

皇後,這是在害她啊!

想得出神時,房門發出一聲“咯吱”響音,薑月憐趕忙閉眼,仔細聆聽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嘿嘿,果真是個美人啊!”

聲音又大又邪惡,好像生怕薑月憐聽不到似的,特地猛咳了幾聲。

pa:各位公主殿下,看到這裡記得每天來看也也啊~不然信不信我給你們跪下並磕的頭破血流?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