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天晚上,薑芙應付完廖宛韻,回到房間。

侍女樓兒便送來了今日的晚膳,薑芙打眼一瞧這晚膳卻是清淡得過分,幾乎不見一點兒葷腥 。

樓兒試探看了一眼薑芙臉色,見薑芙麵上冇有動怒,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才解釋道:“主子,這是開國時候的端翊太後定下的規矩,說凡涼郡采選上來的秀女必要清淡飲食十日才能進宮參加選秀。”

“端翊太後?這是為何?”薑芙一臉困惑地問道。

“其實這也本不是什麼秘密,宮裡來的都知道,昔年,聽說端翊太後還是皇後孃孃的時候,曾在一涼郡采選來的嬪妃手上吃過大虧,差點在宮廷爭鬥傾軋中丟失後位,巧的是二十年後,端翊太後所出最寵愛的幼子——康王,正值盛年卻死在了其側妃床上,而那名側妃正是來自涼郡。

因而她老人家不喜涼郡出身的女子,她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宮裡涼郡嬪妃基本無寵無子,甚至都不許皇室宗親娶涼郡女為妃。

後來端翊太後駕崩時,定下懿旨:後代子孫如若要娶涼郡女為妃,凡所有從涼郡采選上來的秀女,必須得一直茹素到參選的時候,以此來洗淨其血脈的……汙濁。”

薑芙一聽算是明白了,這端翊太後的名號也是史書裡響噹噹的人物。

畢竟是大周開國第一位皇後,還是後來的第一位攝政太後,其權勢與威望無人可及。

薑芙還在閨閣時,就很愛讀史書,也稍稍瞭解這位傳奇太後的生平,不過這等宮廷秘聞,她倒是第一次聽說。

隻是冇想到她老人家竟如此厭惡涼郡女子,即便在其年老快要死的時候,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後世涼郡女入宮了,竟想了個這麼一個損招。

秀女參選環節都是一程接一程環環相扣,地方采選的秀女為了選秀,先是在各郡府調教一段時間,之後再入了京都,才能進宮參選。

而地方采選上來的秀女本就要舟車勞頓,如若又要必須茹素到參選的時候,那屆時個個一臉菜色,還有什麼姿色,可談被選中入宮。

單看這菜色一水綠油油,薑芙嚐了一口,嗯,油少鹽少,談不上好吃但能勉強入口,不過對於嬌滴滴秀女來講肯定是無法裹腹的。

“樓兒,按你所說這件事畢竟過去百多年了,難道後世就冇有涼郡出來的嬪妃反對這種製度?畢竟其他郡的秀女都冇有這種規矩,偏就我們涼郡有,冇得這樣的道理。”薑芙反問道。

“主子,雖然端翊太後她老人家仙逝已久,但大周朝以孝治國,也不好更改她老人家留下的懿旨,不過主子若是想吃好的,奴婢也有辦法,隻要往上給點錢就能……”

最後一句樓兒聲音幾無不可聞。

薑芙聽了一樂,她突然明白了,這百年時間過了,即便有再大的仇,也罪不及如此,畢竟當事人都不在了。

隻怕是以前那些在家裡錦衣玉食的涼郡秀女,忍受不了這邊菜色,不少拿銀錢往上賄賂,久而久之也形成了怎麼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想吃好的就拿錢來,涼郡采選秀女的吃食這塊兒就自成了一條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

恐怕當今都不知道涼郡這邊采選秀女的暗箱操作。

畢竟哪個皇帝閒得還管這條幾百年前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隻怕是涼郡這邊上去的秀女也不敢透露自己違背端翊太後留下的懿旨,食了葷,而這邊不敢那邊下麵瞞著,讓這些底下小鬼賺了個飽,當然這背後肯定也有中飽私囊的大鬼兜著。

其實說到底還是冇有高位的涼郡嬪妃出來揭露此事,畢竟認真算起來賄賂吃食、欺上瞞下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薑芙即便心裡明白又能怎樣,她也隻能裝糊塗,她小時候被嫡母罰過三天不許吃葷,隻能茹素,還隻能吃一種素,才三天她就餓得不行,走路都打顫,更彆說十天了。

她也是愛惜自己顏色的人,怎麼能允許自己一臉菜色,走路打顫地去參選,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從自己私房裡拿了銀子遞給樓兒,讓其想辦法為她改善夥食。

其實一細想此事,薑芙心裡還是有些不順氣,說到底那也是百年前的恩怨,冤有頭債有主,關她們這些無辜女子作甚,畢竟出身這種事情又不是自己可以選的。

說到底還是有了權勢好啊,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端翊太後對一個涼郡女子的嫉恨,就能波及到和她一同出身的所有涼郡女子,甚至還包括她們這些後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膳食果然精緻可口了不少,薑芙心裡無奈歎了一口氣:老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昨天那綠油油的一頓,她是冇什麼食慾,幾乎冇怎麼動筷,今天總算是飽餐了一頓。

薑芙正在享用佳肴時,忽然聽到外麵一陣喧嘩聲。

薑芙使了個眼色,示意樓兒出去看看。

不一會兒樓兒回來道:“主子,是隔壁的齊秀女在和管事王姑姑爭吵,似乎是為了送過來膳食的原因。”

“哦,莫非齊秀女冇有使銀子?”薑芙聯想到己身,靠打點下麵,今日才換了膳食,於是好奇問了問。

“齊秀女是民間參選上來的平民女子,本就是個破落戶出身,手中怎麼會有閒餘的銀錢來打點,齊秀女剛剛還在那兒不成體統地大嚷大叫,說什麼自己當了妃子定要叫王姑姑他們好看。”樓兒似乎麵有譏嘲,笑著道。

薑芙睨了一眼樓兒,冇有說話,默不作聲繼續用自己的早膳,隻是如果齊秀女鐵了心不拿銀錢賄賂下麵,那到時候如果她真的恰巧進了宮為妃,不怕她捅出來這件事嗎?除非……

果不其然,第三天薑芙就得知齊秀女因品行不端,不符合秀女選拔的標準,昨晚就已經被送回家了。

薑芙對此,隻覺得這涼郡采選秀女這塊兒也是水深得很,但說到底還不是欺負齊秀女隻是一無權無勢的平民女子。

若換做世家高門出身的秀女,她就不信他們敢這樣做。

不過,世家高門出身的秀女怕也遇不到這種情況。

說到底齊秀女本人也有些蠢,其實這裡的人除了教她們這些秀女禮儀規矩外,還有暗地考察她們品行的意思,這些到時候都會彙報給上麵。

因而這些人最是不能得罪,說不得齊秀女這樣早出局,對她也是好事,她這樣性子入宮,怕也得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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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陽餘暉透過院子裡的柳樹傾灑在青石板上,薑芙才服用過晚膳,覺得腹裡有些積食,便自己一個人出門去散散步。

這夕陽的殘餘霞光如孔雀開屏般遮攔天際,薑芙有些屬於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心性上來,幼稚打算去尋滿天霞光的邊際,是以腳下路越走越偏。

不知不覺薑芙走到一深幽竹林裡,見其天越來越黑,竹林裡陰森森的,薑芙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怎麼像一個小孩一樣,正打算原路返回時,卻聽到:

“徐姐姐,隻是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那廖宛韻素日裡不是和徐姐姐相交甚篤嗎?”一道怯怯聲音說道。

“廖宛韻這人不過一笑麵虎罷了,我於她不過一點麵子情罷了,你以為齊惜歡為什麼被送走?”另一道略帶譏諷聲音傳來。

“齊秀女不是因為品行不端和管事姑姑爭吵被送走的嗎?”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齊惜歡這種人無腦且衝動,最容易受人拿捏。

你可知,我那天碰巧親耳聽到,她是受了廖宛韻的幾句話挑撥,這才大吵大鬨膽敢和管事姑姑爭吵。

後來我一尋思,原來齊惜歡不過就上回得罪了她一次,就被這般算計,實在惡毒,這種人我可不敢深交。而且有這種心機頗深的人在身邊與我們競爭,你不害怕嗎?”

一旁默不作聲偷聽的薑芙卻是心裡一驚,原來齊秀女那件事不是意外,居然是廖宛韻的手筆,心裡本就對其有所防備,現在隻能是越發提防。

“放心好了,你就按我說的去做,想辦法將那根銀針藏在廖宛韻鞋墊裡,她不是素日裡最愛在蘇嬤嬤麵前充榜樣,炫耀她規矩學得好嗎?

我倒要看看她腳到時候被紮個血洞,還怎麼顯擺,屆時她規矩這塊兒學不好,被蘇嬤嬤評個不合格,如此一來她就不能進宮,也就對咱們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可是如果廖宛韻捅出這件事,說是有人陷害她怎麼辦?”

“我早就想好了,她旁邊住的不是薑秀女嗎,一個院子住的人因為嫉妒或者懷恨在心,陷害對方再正常不過了。

你到時候提前讓人將缺了那根銀針的針線包,藏在薑秀女的房間裡,如果她真的鬨大此事,事發後肯定要搜查各個院子,到那時,可就不關咱們的事兒了。”

“哈哈,那薑秀女生得委實好,確實應該早早除掉,這樣豈不是一石二鳥之計,妙啊,徐姐姐你真英明。”

“李妹妹,這件事明天就交給你去辦,你可要仔細些,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放心吧,徐姐姐。”

說完這二人便互相挽著手腕聯袂而去。

在一旁默默偷聽完全程的薑芙,等這兩人離去,這才露出竹林遮掩的身影,一臉冷意盯著她們離去背影。

回到房間裡,薑芙坐在桌前,隨手把玩著托盤裡的梅花形茶盞,美眸微垂,半晌才抬眸冷笑低語:“倒是好算計,隻可惜我這個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