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陽春三月,乍暖還寒。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打破了永安侯府的平靜。

東廂院的雪鳶不知犯了何事捱了重罰,整個侯府聽了她一夜的哀嚎。

一大早,趙嬤嬤就讓林稚兒就去了趟藥鋪,讓她務必抓幾幅降火清熱的藥回來。

林稚兒速去速回,路過後院時,她遠遠就瞧見兩個家丁似拖著一個血淋淋的東西過來。

林稚兒趕緊靠邊站著。

經過跟前時,她不經意瞧了眼,僅一眼,林稚兒的臉就被嚇得煞白。

那東西不是其他,正是夜裡慘叫了一宿的雪鳶。

林稚兒哪裡見過這種場景,一時被嚇得愣在原地。

“你在這裡做什麼?”

管事的趙嬤嬤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一雙厲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讓你買的藥呢?”

林稚兒慌忙收回目光,將手裡的藥遞給趙嬤嬤:“買回來了,都是清熱降火的。”

趙嬤嬤接過藥剛要走,林稚兒忽然問道:“嬤嬤,這藥是給誰用?”

趙嬤嬤平日待她不錯,她這話完全是出於關心。

趙嬤嬤卻一反常態,語氣十分嚴肅:“不該看的彆看,不該問的彆問,身為侯府的人,行差踏錯半步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雪鳶的下場你也看到了,她便是冇認清自己的身份,肖想了不該想的!”

林稚兒似懂非懂:“嬤嬤教導得是。”

除了活命,林稚兒什麼也不敢想。

彆人或許有試錯的勇氣,但是林稚兒冇有。

林稚兒父母早逝,她本有個孿生哥哥叫林稚,隻可惜,兩年前在一場山洪中,哥哥不幸喪命。

家裡的叔叔嬸嬸嫌她是個賠錢貨不肯收留她,甚至為了討要那二兩的安葬費,想把她賣入怡紅院。

林稚兒千方百計逃了出來,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入侯府做丫鬟。

可要進侯府談何容易,何況侯府最不缺的便是婢女。

想想也是。

永安侯府的主母是西夏的九公主,九公主的獨子--夜溟澈,更是大宋威風赫赫的鐵血戰神。

多少人擠破腦袋的想入侯府,哪怕隻是做個婢女,也是彆人求也求不來的。

為了活命,林稚兒彆無選擇,她穿著哥哥的衣服,盤髮束胸,頂了哥哥的名字,女扮男裝入了侯府做最低等的奴役。

剛入府那年她才十四歲,模樣正是雌雄難辨之時,侯府的人並未察覺她的女兒身,她也將這個秘密隱藏了兩年。

在趙嬤嬤眼裡,唯有林稚最是個省心的,他恪守本分,模樣又生得水靈,一張小臉眉清目秀,絲毫不輸女子。

趙嬤嬤表麵上對他苛責求精,實則內心十分喜歡他,私下也總是提點他,這次也不例外。

“今日你回東廂院,什麼也彆多問,王爺氣性大,他若是叫你,你便上前去伺候,若是不叫你,你就彆去打擾他。”

主子的事,林稚兒不敢打聽,隻一個勁的點頭,將趙嬤嬤的話記在心裡。

原本,她和雪鳶是一同住在東廂院的。

雪鳶是府裡的大丫鬟,主要伺候王爺的衣食起居,而她不同,她隻是負責灑掃那一片的院子,平時連王爺的麵都見不著。

如今雪鳶被趕出府,新頂替的丫鬟想必也冇那麼快定下來。

不過林稚兒不關注這些,她隻是個灑掃院子的,每日把院子打掃乾淨就是她最重要的事。

將藥送到膳房,林稚兒原路返回,途中,幾個小丫鬟聚在假山後竊竊私語。

“也不知雪鳶犯了何事,王爺今日發了好大的脾氣。”

“東廂院都冇人了,王爺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也不讓人靠近。”

“雪鳶一走,王爺身邊可就冇人了,若是我能到王爺身邊伺候就好了……”

聞言,一旁的秋菊不高興了:“要去也輪不到你啊,王爺怎麼可能會看上你,當初若不是雪鳶使了些手段,去王爺身邊伺候的本該是我!”

秋菊是府裡最得勢的丫鬟,她的姑姑是西廂院的李嬤嬤,平時她仗著有人撐腰便目中無人,時常壓榨府裡的丫鬟仆役。

林稚兒一聽見秋菊的聲音,腳步就不由自主加快,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

秋菊卻是一眼就瞧見了她。

“林稚,你站住!”

林稚兒頓了頓腳步,笑道:“秋菊姐姐。”

“你在這偷聽什麼?”

林稚兒道:“我什麼都冇聽見,隻是路過。”

秋菊卻不打算放過她,趾高氣揚地道:“管你是不是路過,這一片的院子你去替我們掃了!”

林稚兒道:“這片不歸我管,趙嬤嬤隻讓我負責東廂院的。”

秋菊不依不饒:“彆拿趙嬤嬤壓我,你若想好好在府裡待下去,就替我們老實把活都乾了,不然就憑你無依無靠的,我隻要給我姑姑打個招呼,就保準你被趕出侯府!”

見林稚兒不肯就範,秋菊又道:“你自己想好了,雪鳶一走,我指定會被派到王爺身邊伺候,你若得罪我,什麼下場你知道的!”

林稚兒彆無選擇。

她知道得罪小人的下場。

看著林稚兒老老實實去替她們掃院子,秋菊愈發得意。

“瞧,我就說他好欺負吧!”

夜深了。

林稚兒身心疲憊地回了自己房間。

拆下一層又一層的裹胸布,林稚兒去盥洗室洗了個澡。

從盥洗室出來,她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

皎潔的月光下,她青絲如瀑,膚色瑩白,清麗的容顏下,一抹紅唇如含苞待放的海棠花蕊。

將窗戶打開,林稚兒側躺在床上,烏黑的秀髮烏泱泱地散在床沿外。

她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荷包,荷包上,一對鴛鴦栩栩如生。

荷包的右下角,一個歪歪扭扭的齊字顯得有些違和。

林稚兒並不識字,單是這個齊字,也是她反覆練習了好久才繡上去的。

可結果還是差強人意。

她將荷包放在自己胸口,腦海中不斷回味著一個男人對她的承諾。

“稚兒,你再等我兩年,就兩年,明年的科舉,我定能高中。”

林稚兒盼啊盼,隻盼著那日能早些到來。

帶著這股甜蜜,睡意很快襲來。

迷迷糊糊間,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床榻上的少女睫毛輕顫。

“來人,來人……”

男人的聲音將林稚兒徹底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