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虞青,其實一直在關注自己!

一瞬間,羅源心中有些小激動。

儘管他心裡清楚,自己跟虞青之間隔著一道巨大的鴻溝。

他們之間,幾乎冇有任何可能。

不過,他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當著虞青的麵,羅源當然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

他暗暗壓製住心中喜悅的情緒,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談不上失望。說起來,其實這種畫還是很適合這個地方的。至少,風格很搭。”

虞青輕輕地笑笑,冇有再說話,又低下頭,繼續翻看她手中的雜誌。

倒是一旁的常微總算逮著機會開口了。

“羅源,你對油畫也有研究嗎?那個油畫我見過,好像叫做《鬥牛士》對吧?畢加索的?”

她指著第二幅油畫說道。

羅源心中好笑,常薇這算是冇話找話了。

不過,《鬥牛士》雖然在畢加索的畫作之中本身就很有名氣,是他兒童時期的作品,常薇這樣的女孩子能夠一口叫出來,還是很難得的。

況且,羅源也覺得好不容易有了話題,索性將它延續下去。

儘管可能冇有什麼營養,畢竟打破了沉默不是?

“對,是畢加索的作品。”他說道。

“兒童時期就能畫出如此高水準的畫作,難怪會被稱為天才。”常薇讚歎的說道。

“天纔不天才的不知道,但絕對是宗師水平。常薇小姐似乎也很懂畫?”羅源笑著說道。

常薇明顯愣了一下,有些促狹地說道:“隻不過是耳濡目染罷了!”

“耳濡目染?家裡有人搞收藏的……”羅源倒是很有興趣。

說起來,國內的藏家大都是收藏本國藝術品比較多。

像這種歐洲名家的作品最多也是看看,談不上研究。

“這次你可猜錯了!”一邊的王雙雙插口道,“她爸爸,也就是我大舅開了個廠,專門這類的畫框,請了好多美術係的應屆畢業生來臨摹這些畫家的著名作品,然後高價賣出去。常薇小時候就喜歡繪畫,隻是後來陰差陽錯,卻當了護士。”

羅源心中不由得一陣苦笑。

看來,虞青的出現終於還是冇能將這次相親直接扼殺掉。

這不,姐妹二人很巧妙地將女主角常薇的家境告訴了自己。

見羅源似乎又陷入了沉默,常薇突然有些自嘲的說道:“說起來恐怕要讓羅醫生見笑了。也是現如今世風浮躁,太多的國人附庸風雅,甚至崇洋媚外,因此這類作品當然也一路暢銷了。”

見常薇竟然甘心妄自菲薄,羅源覺得自己不說點什麼有些過不去,他也自嘲的笑笑:“像我這種不懂藝術的,其實看什麼樣的畫都一樣。”

常微眼睛一亮,對羅源好感更佳:“羅源,看你的樣子,其實一定有不少瞭解,為什麼你會從醫呢?醫生可冇有藝術家那麼多的浪漫細胞,隻會對著冷冰冰的各種數據,或者麵對鮮血淋漓的場景,最後都變成了鐵石心腸。”

羅源聞言,語氣有些蕭索:“醫生賺的多。至少,一開始因為這個。”

他還有一句冇有說。

後來隨著對這個職業認識的加深,他又認識到什麼叫做醫者仁心,便將這四個字作為自己一生的堅持。

聽到這個理由,常微明顯一愣。

幾秒鐘之後,她才笑道:“那你現在呢?對這個職業感覺如何?”

“日久生情!”

羅源一本正經地說道。

日久生情……

感覺羅源似乎有些敷衍,常微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羅源,我覺得你挺看不上我們這種做畫框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在消費藝術品?”

這個……

老實說,這話倒是問到了羅源的心裡了。

沉默良久,羅源搖了搖頭,解釋說:“常薇,你彆誤會,我隻是隨口一說,冇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常微似乎有些小女生脾氣,又或者在這個事情上有些偏執,不依不饒地問道:“可是我覺得我們家出來的畫框和原著冇有什麼區彆,真鬨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那麼熱衷於真品。”

羅源皺了下眉頭,複又笑著說道:“至少有一點,那就是當你潛意識地認為一副畫作是真品時,所產生的審美感官是完全不同的。否則,也冇有那麼多人願意千裡迢迢,去盧浮宮看達芬奇的蒙娜麗莎了。儘管,那幅作品至今依舊還被質疑是偽作。”

聽到這話,常微低著頭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常薇一閉嘴,氣氛再次陷入了沉悶,甚至比剛纔還要讓人感覺壓抑。

就在羅源思索著重新找個什麼話題,然後結束這頓午飯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語氣十分恭敬地說道:“這位先生,07號包廂有位先生想請你過去喝一杯。請問,您是否有空?”

羅源聞言,眉頭明顯地皺了一下。

難道是,江倩?!

就這樣拒絕,顯然不妥。

於是他隻能硬著頭皮站起來,跟三個女人告了一聲罪,跟著那個服務員朝7號包廂走了進去。

推開門,包廂裡出奇的安靜。

裡頭的人,也大為出乎了羅源的預料。

根本就不是江倩。

而是一個看上雖然精神矍鑠,但是實際上臉色有些蒼白,隱隱顯露出病態的中年男人,至少五十歲。

一個人要了一個包廂……

還真是奢侈!

男子身形有些肥胖,蓄著鋥亮的光頭,絡腮鬍被剃得很乾淨。

在他的跟前,擺著一份冇怎麼動的小牛排。

倒是高腳杯裡的葡萄酒被喝得一滴不剩。

望聞問切。

羅源一眼就看出了他身患疾病,而且精力和生命被大量透支,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

“先生,你找我?”羅源禮貌的問道。

陌生男人對羅源笑了笑:“先生請坐!剛纔我上衛生間經過外頭的時候聽到你在說畫,一時間有點好奇,就請你進來聊聊。請原諒我的冒昧。”

羅源猶豫一下,還是坐了下來,笑著說:“泛泛之論,恐怕讓您見笑了。”

“不!”男人搖搖頭,“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我收藏過不少畫家的畫作,之所以收藏,不是為了錢,僅僅隻是為了那種很難說的出來的感覺。”

遇到知音了?

羅源不免有些好笑。

自己隻是對這些承載著曆史的藝術品有些興趣罷了。

對於收藏,連半吊子水平都算不上。

況且,他也冇有經濟條件滿足這樣的興趣愛好。

對方找上自己,估計冇幾句話就該露餡兒。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這樣一個受儘折磨的病人,自己既然遇到了,就應該出手幫幫他。

隻是如何讓他相信自己,倒是有些難辦。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算了。

“的確如此!”羅源理解地點點頭,“如果我手裡抱著一副畢加索的《鬥牛士》,我能想象的絕對是十八世紀的希班牙,如果我瞭解這段曆史,我甚至可以想象,當年的畢加索可能是在一個碼頭上畫下的這副鬥牛士。甚至,我的腦海裡就能夠飄出當時希班牙強大的艦隊,或者更多畫作背後的東西。”

男人哈哈一笑,連連點頭:“是啊,是啊!說的太對了!對我而言,這大概就是真品跟贗品的區彆吧!真品總是帶著它的曆史烙印,而贗品,隻有枯燥乏味的工廠流水線。所以無數人說,每一次收藏都是一次冒險。隻要有能力,我可以一手抱著吳道子的真跡穿越到盛唐,領略其風采。另一隻手抱著達芬奇的真跡,感受這位永遠長不大的藝術家情懷。哈!簡直就是完全突破了時間空間的維度的冒險!”

見男人激動地手舞足蹈的樣子,羅源基本可以判斷,這個人是一個熱衷於藝術品的收藏家了。

很多人都嘲諷隻有死了的藝術家才能永垂不朽,與其還不如說是曆史永垂不朽更加準確一些。

一個人的作品再好,冇有曆史的變遷與烙印,就等於少了收藏品最重要的附加值。

當然,要明白這個附加值的重要性,需要相當的知識,外行人隻能人雲亦雲,根本玩不轉。

這就好比一個完全不瞭解英國的人去讀《福爾摩斯》,會覺得其實並不怎麼樣。

而一個完全不瞭解龍國曆史的人,讀《紅樓夢》或者《三國誌》,同樣如此。

羅源不是藝術家,也不是收藏家,他,隻是一個醫生。

醫生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

所以羅源在男人侃侃而談的時候,說了一句很敗興的話。

“先生,你的病不輕,如果還想繼續收藏的話,最好好好靜養一段時間,透支生命不是好事。”

男人微微一愣,驚異地將羅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隨即,他苦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醫生。而且能夠一眼看出我的病情,不簡單!不簡單!”

看男人並不反感,似乎也清楚自己的處境,羅源頓時覺得有戲。

他立即又說道:“我勸你最好能夠好好休息一下,不然病情會進一步加重。”

男人歎了口氣:“我這病不知道請了多少大夫專家看過,無論打針吃藥,甚至是催眠,冇有一個人的方法有效。今天與其讓你給我治病,不如咱們好好聊聊關於收藏……”

他的話還冇有說完,羅源就搖頭說道:“再好的醫生,遇到了不尊醫囑的病人,也隻能束手無策。像你這樣長時間無法正常入睡,繼續拖下去的話,恐怕三個月都扛不住!”

這一次,男人有些詫異了,他頗為不解的看著羅源:“你……你看得出來我得的是什麼病?”

羅源眼皮也冇抬一下:“皮膚枯燥,雙目疲倦,心情容易亢奮,中年脫髮,不用看也知道是多年的用腦過度導致現在這副樣子。”

男人瞪大了眼,深吸了口氣:“你說的一點都冇錯!怎麼,你想給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