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朱元璋被氣的渾身戰栗。

他像一頭暴走的雄獅般驀地站起身，怒指下方的蘇白：“那他把持朝政，掌控中書省，也是咱編的莫須有罪名了？！”

“這個倒冇有，不過.....”說著，蘇白話鋒一轉，毫不示弱道：“自古以來，哪個宰相不籠絡權力？”

“冇有權力的宰相，如何調動三省六部，打理朝廷？”

“我一介後輩尚且知道此理，陛下你身為大明皇帝，難道就真的不知道？”

“說白了，胡黨不過是你剝奪相權的犧牲品罷了！”

說著，蘇白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胡惟庸一案屬實荒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邪！”

最後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在整個大殿上炸響！

百官紛紛睜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著蘇白。

這小子，當真是要攪得大明朝堂天翻地覆不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是把胡惟庸比作了晉國能臣裡克。

而那個背信棄義，誅殺大臣的國君晉惠公，指的不正是朱元璋？！

這回，可把老朱氣得夠嗆。

他雖為乞丐出身，可這些年也冇少讀書提升自己的學識。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典故，他當然知道。

這不正是說自己是一個昏君嗎？

“反了！簡直反了！”

禦階上，朱元璋氣的吹鬍子瞪眼，怒指著蘇白，大有一種生吞活剝了對方的架勢。

“錦衣衛何在，把這個狂妄豎子，給咱拖下去砍了！”

“還有他的三族，也給咱夷了！”

眼見老皇帝動怒，百官紛紛躬身匍匐在地上，不敢吱半點聲。

這些人中，有的替蘇白感到惋惜，也有的幸災樂禍，終於要把這個不敬君父的狂妄小子砍了。

當然，還有一小部分人，大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

就比如詹徽，他身為蘇白的頂頭上司，說什麼也有可能受到牽連的。

還好，老皇帝隻是夷滅蘇白的三族，並冇有波及到其他人。

原本還打算喘口氣，緩一下自己驚魂未定的心神。

可誰知，下一秒，蘇白卻是再次大聲道：

“臣不過是說出了實情罷了，陛下為何如此惱怒？莫不是被我一語中的？”

“難道，這大明朝連句實話都不讓人講嗎！”

眼見蘇白越說越離譜，有些個昔日的同僚，不斷的在身旁朝他遞眼色。

似乎在說，滅三族還不夠，非要讓陛下滅你九族嗎？

然而，蘇白直接無視了，大有一副凜然赴死的決意。

“權力是公器，不是你一家一人的東西。”

“若皇權冇有了相權的掣肘，那後世出了一個昏君，豈不是要把朝堂搞的天翻地覆？！”

“胡惟庸縱有千錯萬錯，那也是他一人之錯，與相權何乾？”

“住嘴！”詹徽連忙出聲嗬斥道：“就是因為宰相權力過大，才導致皇權旁落！”

“要是再出現個李惟庸，劉惟庸，攪亂朝堂，這個責任該誰來擔？！”

此時，錦衣衛已入大殿內，將蘇白架起就往殿外走。

隻需再過片刻，蘇白就能夠得償所願的被老朱處死了。

不過，為了避免老朱臨時起意，將自己改為流放之類的可能。

蘇白決定再最後煽風點火一把。

就見他一邊被錦衣衛架出殿外，還不忘一邊朝大殿內大嚎道：

“唐有魏征，宋有包拯，元有耶律楚材，這哪個不是千古賢相？”

“臣敢篤定，陛下廢除宰相製，乃鼠目寸光之舉！”

“大明後世，必因陛下此舉而亡！”

這番話，讓在場的百官，無不膽戰心驚。

現在，他們隻想這小子快點被拖下去，他們好早點退朝。

要是再這麼鬨下去，老皇帝一個不高興，或許還真就要徹查背後主使。

到時候，又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牽扯其中！

與此同時，龍椅上，朱元璋卻是猛地心神一震。

想起了先前，他和朱祁鈺的對話。

正是因為皇權冇有了相權製衡，朝堂上皇帝一家獨大，才導致了正統皇帝一意孤行，禦駕親征，最後慘敗於瓦剌之手。

而瓦剌也趁此機會，舉大軍南下，誓要攻破大明京師。、

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與自己廢除宰相製脫不了乾係？

若小皇帝有一個宰相輔佐，或者說掣肘，那必然乾不出禦駕親征這種荒唐事來。

隨便點一員大將出征，或許都不會讓瓦剌蠻子這麼囂張。

想到這兒，朱元璋驀地反應了過來，蘇白這人，還不能殺！

“等等！！”

朱元璋連忙一揮衣袖，叫停了將蘇白架出大殿的錦衣衛。

此舉，頓時引來朝中百官的不解。

不明所以的齊泰、黃子澄還以為老皇帝要重罰蘇白。

於是，兩人急忙站了出來，想來個落井下石。

“稟陛下，蘇白此子太過狂妄，言語中滿是對您的不敬，臣建議誅其九族，以正視聽！”

齊泰也在一旁附和道：“臣附議，夷三族實在是太便宜這小子了！”

這兩貨出謀劃策確實不咋地，但論起審時度勢來，那確實是超一流的存在。

換作平常，朱元璋可能早就聽他倆的誅九族了。

可今日卻是不同，朱元璋隻是淡淡的扔下一句。

“不殺了，咱有話要問他。”

齊泰：“？？？”

黃子澄：“？？？”

百官：“？？？”

一時間，朝堂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就連坐在一旁儲君位置的朱標，也是張大嘴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父皇今天是轉性了？居然不殺人了？不能夠啊！

蘇白如此的目無君上，換做其他人，早就死上一百回了！

朱標懵了，齊泰、黃子澄懵了，就連百官也懵了。

眼見勢態不對，黃子澄連忙繼續道：

“陛下，此子這般狂妄，目無君上，要是這樣輕易饒過他，皇家的天威何在？我大明的綱常何存？”

“蘇白今日必須死！”

“臣黃子澄死諫！”

黃子澄也想學蘇白來一個朝堂死諫。

而朱元璋聞言，也是一陣沉默。

他深邃的目光，不斷打量著下方，片刻之後，這才冷冷開口：

“來人，將他拖出殿外，廷杖三十大板。”

黃子澄聞言，瞬間大喜。

他連忙回頭，衝著身後冇有離去的錦衣衛大聲道：“爾等還愣著作甚，還不速將此子拉出去杖斃！”

三十大板，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文官身子較弱，一般能扛下二十板子，都算硬挺的了。

這三十大板打下去，一般人不死也得掉層皮。

就在黃子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能夠體會聖意的時候，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用一副避諱和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甚至，他的好友齊泰，還在一旁瘋狂的使眼色。

黃子澄這下就算再傻，也察覺到了事情似乎不對勁。

他驀地回過頭，看向禦階上。

就見，朱元璋森冷的目光，並冇有落向蘇白，而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黃子澄：“？？？”

老皇帝想杖斃的人，居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