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月十五,中元節。

夜晚,白色的燭光映亮了山脈。

寒山寺那邊,傳來了悠悠的鐘聲。

鐘聲撞了九下,乃是大喪之音。

從烏江上劃過的漁船循著這鐘聲緩緩駐足,搖船的人歇了漿,站在船頭望著寒山寺的地方雙手合十低頭祈福。

寒鴉的聲音從遠處遙遙傳來,孤寂又淒涼。

水流湧動著,奔向遙遠的海。

漆黑的上遊,突然有點點零星的光暈浮現。

落入人的眼中像是倒映在河中的星空。

那是無數的蓮花燈。

中間載著刻了祈願的燭火,順著水從高山上流下,往遠處的海岸湧去。

一點一滴,都是人們對逝者的懷念與祝願。

有的人停留在了過去了。

但是更多的人,還要身負著那些人的心願,向著更遠的地方前進。

蘇州城中,一片寂靜。

不似曾經的死一般的寂靜,這次的寂靜中夾雜著陣陣梵音。

僧人在城中巡遊著,輕誦著超度的經文。

街邊有人點起紙錢放在盆中,燒給已經故去的親人。

站在城牆上望去,一輪蒼白的月色墜在半空中。

月輝之下,是千萬軍馬。

在冇有確定城中的人都的情況下,蘇州

但是不斷往城中湧來的新人已經證實了,在不久後的將來,這座城一定會恢複曾經的生機和活力。

城牆上,男人張開了手。

他的手中,一盞尚且乾癟的孔明燈受了撲麵而來的風後隱隱顯出了輪廓。

他點燃孔明燈下的燭火,熱浪被鼓進燈中,順著風勢,很快就將一隻龐大的燈撐起。

趙逸看著手中明滅可見的火苗。

那火苗跳動著,滿是生機。

“想許什麼願?”

趙逸偏過頭看去,見宋汐還在握著筆躊躇。

許久後,宋汐垂著眸子輕輕歎氣。

然後提筆在燈上繫著的布條上寫道:

願世間昌平。

願海晏河清。

寫完之後,她抬眼看了眼趙逸。

趙逸冇有多說什麼,隻是垂著眸子看著她笑。

“……就這樣吧。”

她放下手中的綢緞。

趙逸輕聲說:“好。”

然後將孔明燈捧了出去。

烈烈的風聲中,孔明燈上的油紙脆弱地響著。

他鬆開手,風托起輕盈的燈。

雖然脆弱,但是它能藉著風勢飄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遠到,能將人間的祈願帶給天上的人。

兩人望著那盞越飛越遠的孔明燈出神。

伴隨著他們的燈放出。

越來越多的孔明燈扶搖上天。

它們彙聚成浩瀚的星海,將整個漆黑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晝。

宋汐望著燈海,合掌閉眼,開始祈願。

四周,迴盪著風聲,和低低的誦經聲……

良久,她才重新睜開眼。

卻猝不及防地,與趙逸對視。

發現身邊的男人專注地看著他。

趙逸的容貌變了很多。

輪廓更清晰了。

眉目更深邃了。

他褪去了點書卷氣,變得更加俊朗起來。

好像伴隨著自己離開又回來之後,原來的那個趙逸也不見了。

宋汐很奇怪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低下頭不太自然地摩挲著墜在裙邊的牛角。

她很想問問趙逸,這一年的時間裡,他經曆了什麼。

“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萬萬冇想到,竟然是趙逸先開的口。

宋汐抬起頭,有些懵懂地看著他。

“王爺想問什麼?”

趙逸抬眼望向那一盞盞遠去的燈。

“我想問,那年上元節,你許了什麼願?”

宋汐一愣。

雖然對方冇有明示,但是這一刻,宋汐知道,他口中的上元夜,一定是那一日的上元夜……

她不曾想過,事到如今,他竟然還在惦念那一晚她許的心願。

趙逸見她遲遲不回答,也是沉默了好久。

然後輕歎一聲,說道:“你若真是不想說,我也……”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宋汐笑了起來。

趙逸微怔。

“我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她笑得純粹,彷彿回到了青澀的豆蔻年華。

那時少女情竇初開,向著天燈許下了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