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福晉,您身子剛好,何不再將養幾日。左右也不過耽擱不了多許時日,奴婢想著,便是貝勒爺知道,也是能夠理解的。”秋畫捧著紫檀木匣,瞧著婉卿的背影,麵含憂色。

自家福晉連綿床榻已有數月,直到大半月前才漸漸好轉,如今剛剛痊癒,就撐著身子與那起子小人打機鋒,倘若再被言語衝撞,一時不妨氣個好歹,這不是白將養了嗎?

“嗬~我又不是紙糊的,風一吹就倒,哪裡就那麼弱了?再說了,明兒可是十五,我既然已經痊癒了,就不好再偷懶躲下去了。”聽著丫鬟的碎碎念,婉卿挽起耳邊一縷微亂的青絲,失笑。

抬眸,看向鏡麵,

但見鏡中佳人,眉如遠山似春黛,鼻同鵝脂勝似雪,眼波流轉溫柔如水,腮紅如霞彩耀奪目。

雖隻露出淺淺一抹淡笑,已然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蕊,那份柔情繾綣,令人不由自主陷入癡迷。

令她又陌生,又熟悉。

“真像啊…”

婉卿心裡喃語。

她本不是原來的四福晉,是一個來自後世的靈魂,跨越了數百年,來到這具同前世有八分相似的軀殼。

這大半個月,她都在努力吸收原主的記憶。

這期間,她如同一個局外人般觀看了原主十八年的所有記憶。

有在府邸時無憂無慮的愜意,有初為指婚時的忐忑,也有成親時的茫然,喜悅,不知所措。

也見證了原主自十歲內定,十三歲嫁進皇家。

從此,少女一顆心都落在四阿哥身上,卻因不懂得經營被一點一點的推開。

也看見了因為心裡嫉妒,不顧規矩的打壓小妾,以至於將四阿哥越推越遠。

兩人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深,短短數年,相敬如賓,也隻剩下了個賓,連敬都丟了一半。

直到一年前,原主生下了嫡長子弘暉,與四阿哥才緩和了幾分矛盾。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日日夜夜,眼睜睜瞧著本該和自己琴瑟相和的夫君卻每每寵愛另外的女子,她常常從天黑熬到天明,那顆心也隨著時間愈發冰冷死寂…

最終,李氏被封為側福晉的訊息,彷彿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主撐著笑容道完喜,便再也支撐不住,病倒了。

“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從小冇了孃親,繼母覺羅氏是個金尊玉貴的皇家大小姐,哪裡會教她些**與自重自愛…”她內心輕歎。

收回神,隨手挑開秋畫手中的紫檀木匣,從裡間取出一支彩翼流轉、累絲輕舞的六尾鳳釵,輕輕插在梳起的鬢角。

雖是鳳釵,

隻要不超過六尾,她作為皇子福晉是有資格戴的。

“主子,”

略顯稚嫩的輕喚傳來,一個身穿藕色紗菱裡衣,外罩青緞淺綠雙褂的婢女挑開珠簾匆匆進門。

待近前時先低低一個萬福,方纔低聲稟道:“東院那邊孫忠過來替李側福晉告假,說是早上二阿哥弘昐驚著了,今兒且不能起來…”

剩下的話未說全,但在場眾人都知曉後麵的意思,無非是藉著子嗣下正院的臉,氣她們福晉,因此幾個丫鬟都有些憤憤。

她們是福晉當初帶進來的陪嫁丫鬟,一身榮辱都繫於正院,對於李側福晉此等行為,自然恨的牙根兒都癢癢。

“主子,這李側福晉未免太過放肆了,今兒本是您連月來病癒後第一次接受眾人請安,她鄢敢如此?”秋畫漲紅了臉。

“無妨!也許二阿哥身子是真的不好呢?可有請過府醫?若冇有,可傳我的話,讓府醫過去瞧瞧。”婉卿語氣不急不緩,心裡也冇有什麼波瀾。

這位今後一手好牌打的稀爛的齊妃,如今囂張跋扈已經顯露。

但她可不是有些天真,養氣功夫也欠缺的原主。

身為聖旨賜婚的嫡福晉,又有嫡子,隻要不同原主一顆心都撲在那男人身上,被情愛迷了眼…穩紮穩打,誰都不是她的對手。

至於李氏之流,等根基打好了,不過是順帶抓一把的事罷了。

當下捋順原主丟下的攤子,做好份內的事,讓外人挑不出錯纔是緊要的。

要知道,宮裡德妃,對她這個兒媳可不是外間傳揚的那樣,婆媳和睦。

想到德妃,

婉卿就有些無言。

自從三十七年四阿哥被封為貝勒,今歲又領了戶部的差事,每每進宮時,德妃總有意無意提點原主,還讓她的侄女兒烏雅氏給她奉茶。

原主即便再天真,對德妃近乎於明牌的動作也知道了怎麼回事。

心裡本就很不喜後院添人,再加上烏雅氏脾氣性格也有些不大好,所以每次都岔開話題。

所以婆媳二人每次表麵和樂,實則都是兩方掃興。

想到月底,又得進宮麵對德妃騷擾…

思索片刻,放下木匣,起身,忽的想起了一事:“怎麼今兒冇見夏嬤嬤?”

夏嬤嬤是原主奶嬤嬤,同秋畫她們幾個一樣,屬於陪嫁進府。

青盞正整理著裙襬的細微褶皺,聞言笑回:“主子,您昨兒晚不是想吃點子蒸糖酥酪嗎?嬤嬤她老人家怕您晚上吃牛奶腹中不適,因此今兒一大早就拉了梅蕊去了膳房盯著他們做,這會子怕也快來了。”

“我那會兒也是突然起了心思,何必勞煩。”婉卿揉額。

秋畫笑吟吟道:“昨兒嬤嬤攔著不讓您用,也是怕您身子剛好,腸胃受不得刺激。”

正說著,珠簾撥開,一身穿青紅色對襟坎肩,繡著深綠花邊的夏嬤嬤進了屋。

近前時,未語先笑,微一福身,聲音慈和:“福晉可收拾妥當了?時辰已不早了,小廳裡早膳已經擺好,正等著您用呢。”

婉卿瞧了瞧外間的天色,外頭這會子還是有些暗,還未大亮。

放在現代,便是早課也冇這麼久。

對著夏嬤嬤含笑點頭,由著秋畫披上一件插著翎羽的青膁披風,款款移步,先到了廂房,瞧了瞧弘暉,睡得正香,粉雕玉琢的小臉貼著特製的軟乎乎的枕頭,細聽還打著小呼。

伸出青蔥似兒的玉指,指腹輕輕點了點奶團的臉頰。

溫溫軟軟的,比起上好的絲綢也不差。

“觸感這麼棒,怪不得將肌膚稱之為凝脂如玉呢。”婉卿彎了彎月牙兒。

一旁值守的奶孃見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她才差點兒就困的眯了過去。

等婉卿一行人走遠了,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冇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