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進了宮內,尤心緒不平。

正在窗邊看書的孟宛抬頭看了她一眼:「是看到三皇子了吧。那孩子是個好的,蘭妃也向來安分守己,偏那外家豬油蒙了心,通敵叛國……」

她低歎一聲。

虞姝垂眸,吩咐蘭芷:「去給三皇子和蘭妃娘娘送兩杯茶水。」

她移步到孟宛對麵坐下。

孟宛瞥了她一眼:「當真不為他們求情?本宮還當你會心軟。」

「女兒曉得分寸。」

虞姝頓了頓:「父皇究竟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滿門抄斬。」孟宛蹙眉:「隻是侍郎府還有兩人在逃,待抓捕歸案,便會一併處置。」

虞姝:「哪二人?」

「馮家二房的雙生子。」

雙生子少有,所以虞姝很快就回想起來:「是年少時便以五千退敵三萬,被譽為天生將才的那二位?」

「冇錯,可惜了。」孟宛亦是惋惜。

母女二人說了些話,虞姝還陪著她一同用了午膳,才攜宮人離開。

而蘭妃和三皇子,卻還在跪著。

剛回到浮欒宮,卻看見兩個陌生的宮女。

「這是?」

「奴婢水青。」

「奴婢水墨。」

「參見五公主!」

忙有宮女上前解釋:「殿下,這二位姐姐是太子殿下方纔送來的,說是補了青黛的缺。」

虞姝目光從她們的麵部、雙肩、虎口、雙腿依次掃過,眼神發亮。

這二人明顯是有身手的,而且身手怕還不低。

可真是送到她心坎上去了。

「隨本公主來,讓本公主見識一下你們的本事。」

找了塊空曠的地方,讓二人演示了一番,身手雖和暗衛不能比,但已是不錯,至少應付一般情況冇問題。

而且女子之身在她身邊更方便些。

如此一明一暗,甚好!

水青道:「奴婢還略懂一些醫術。」

水墨:「奴婢輕功極佳,此外暗器、箭術都有所涉獵。」

方方麵麵,麵麵俱到,太子皇兄真是貼心。

虞姝心情大好:「把本公主新得的辰砂硯送去太子府上,就說是本公主的謝禮,另外把後殿那匹汗血馬也送去,叫皇兄替我處置了,無論是賞了將士,或者贈與誰,都隨意。」

若不是提起箭術,虞姝還想不起它來。

蘭蕪微驚:「殿下,那不是您的心口好嗎?連星兒殿下想騎您都冇同意呢。」

虞姝神色淡淡:「那是以前。」

現在不是了。

蘭蕪隻好領命去了。

片刻後,那馬被牽出來時,還眼睛發亮的想朝虞姝衝過來,黑黝黝的眼睛裡滿是見到主人的歡喜。

虞姝卻不為所動。

眼神冷漠:「牽走吧。」

它通人性的很,忽然間意識到什麼一般,目光陡然暗淡下來,有些焦躁不安的踏著四蹄。

被牽走時冇怎麼掙紮,卻不停回頭,它的不捨誰都看得出來。

虞姝靜靜看著它遠去。

前世她費儘心思隻為得到它的認可,但今生它甘願臣服她卻不想再留,它對孤魂的溫馴忠誠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她做不了它的良主。

與其如此,不如按照約定,前塵一筆勾銷,讓它另擇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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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變得極快。

晌後還是驕陽似火,日暮時便飛沙走石,幾聲驚雷後,大雨傾盆而至,坐在屋內,也能聞到土腥氣。

窗子被拍打的咣咣作響。

虞姝原本在用膳,但忽然有些食不下嚥。

丟了筷子,著蘭芷取來紙筆,她站在桌前,習字靜心。

但就算伺候筆墨的宮人,也能看的出,她的字習的不好,潦草的很。

她寫了兩個字便寫不下去。

砰!

上好的玉杆狼毫被丟在桌子上,在紙上渲開一大片墨跡。

水青水墨麵麵相覷。

悄聲問蘭蕪:「殿下這是怎麼了?」

蘭蕪茫然的搖頭。

「你們說。」虞姝忽然開口:「蘭妃和三殿下這會子還在鳳儀宮前跪著嗎?」

水青水墨初來乍到,對宮裡的事兩眼一抹黑,自然無言以對。

蘭蕪愣了一下,看著窗外濃墨般的雨夜,猶豫道:「應當不會了吧,這麼大的雨,一直跪下去會死人的,就算蘭妃娘娘和三殿下樂意,皇後孃娘慈心仁厚,也不能允許的。」

虞姝擰著的眉卻冇有半分鬆緩。

蘭妃自然是回去了的。

就她那動輒大病小病的身子,母後是斷不敢讓她淋這場雨的,便是抬也要給她抬走。

但三哥哥……

他性子倔得很,又有身手,他硬要跪,彆人怕是攔也攔不住。

他就是個倔起來不要命的。

就像前世宮破,他本能走卻不能,卻甘願陪蘭妃赴死。卻也是他,在最後一刻冒著箭雨炸燬密道入口,給逃離的太子皇兄他們斷後。

他是個孝子,但除了孝,心中亦有大義。

蘭蕪看她擔心的模樣:「不如奴婢派人去看看?」

虞姝輕輕點頭。

但蘭蕪還冇出宮門,她忽然開口:「等等!不必去看了。立刻準備雨具,本公主要去鳳儀宮!」

他肯定還在!

一炷香後。

一行人打著傘提著燈,邁入雨中。

雨天路不好走,天又黑了,提了燈籠卻冇什麼作用,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纔到了鳳儀宮。

漆黑的雨幕裡,跪著一個筆直的身影。

他周圍影影綽綽,似是站了很多人,和他對峙。

虞姝走近前去,才明白緣由。

三哥哥手執一把匕首,橫在脖間,刀光雪亮,但他的眼神更亮,像是剛纔夜空閃過的那道閃電,劃破長空。

「你們不必再勸,本殿下是自願跪在這裡,縱是死在這裡,也與人無尤。」

虞姝忽然一股氣梗在心口。

「三哥哥,你就這麼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嗎?」

她這一出聲,眾人才注意到她的到來。

「五公主。」

人群忙讓開一條路。

虞姝一步步向前,蘭蕪和水青水墨緊跟其後,替她撐著傘,但雨勢極大,她已濕了半身,裙角重的她幾乎抬不起腳。

但她冇空注意這些,她隻是望著那個跪著的少年。

目光隱怒:「就為了那一家子通敵叛國謀害皇嗣的罪人,你堂堂一個皇子,竟不惜以命相挾,三哥哥,你把父皇母後,乃至於我和星兒置於何地!」

剛纔還一副慷慨赴死模樣的少年,瞬間慌亂起來:「不不,我不是為了他們,我知道的,他們要害六弟,他們是罪有應得,縱使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隻是……我隻是為了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