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話一出,滿場文武,齊齊肅穆。

一個個好似看到外星人般,死死盯著殿上臃腫肥胖的劉善。

怒氣!

殺氣!

霸氣!

眼前這霸氣十足的皇帝陛下,還是以前那個很少上朝,上朝便呼嚕打得震天響的阿鬥嗎?

好半晌,眾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仔細咀嚼劉善剛剛說出的那番豪言壯語。

“傾國一戰麼?”

剛剛被提拔成正部級老乾部的譙周,臉色最為難看。

直到此刻,他終於明白皇帝陛下今日這三道大加封賞的聖旨,原來都是為傾國一戰打著伏筆。

試問,一國之內,官官都有封賞,人人都有餘糧,若是遇到賊人來搶,誰又甘心將手中的既得利益拱手相讓?

皇帝陛下這一招,是要將整個益州官民將士綁在同一條船上啊。

“高明!實在是高明啊!”

譙周片刻間便已想明白了劉善的彆有用心,暗暗讚了一聲。

他是益州土著,也是蜀地士人表率,自然不想讓益州被綁在氣數將儘的蜀漢這條船上。

這時隻能再次挪步上前,高聲稟道:“陛下三思啊,若真的開倉放糧,儘出武器,大赦天下,不僅會引起巨大動盪,而且一旦遭遇天災變數,朝中無糧,更會激起民變啊。”

劉善正舉著長劍振臂高呼,卻又見譙周這攪屎棍兒出來攪局,臉色驀地一沉。

看來這老傢夥鐵定是要跟曹魏混了。

也好,你這般急著找死,老子弄死你這老東西便再冇什麼心理負擔。

有此決定,劉善長劍一抖,倏地朝身側龍榻一劈,直接削去大塊扶手。

提高音量,厲喝道:“國破,你我皆是亡國奴,大漢子民如豬狗,諸卿,可願?!”

劉善提劍,冷冷逼視著滿朝眾臣,又大吼道:“孤不僅要傾國一戰,孤還要禦駕親征!”

又是一記深水炸彈,轟得滿朝官員心身俱顫。

四五十名大多上了年紀的官員感覺今天這早朝好像在坐過山車,經曆連番驚恐、喜悅、震驚,心臟砰砰劇跳,隨時都有猝死的可能。

“狗皇帝不上朝則矣,一上朝,這是要咱的老命啊。”

即便是諸葛瞻,此刻臉上,也顯露出驚慌和疑惑。

“我和陛下昨晚熬夜設計的台詞裡,根本冇有這一出啊,陛下難道腦子一熱,又犯糊塗了?”

諸葛瞻剛想要開口勸阻,劉善卻已將深邃的目光投來。

接受到這淩厲的目光,諸葛瞻脊背一涼,本能地收住腳步。

“陛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倒是老乾部譙周,估計是嫌自己死得太慢,又第一個衝出來開始他的表演:“陛下萬金之軀,怎可以身犯險?我大漢人才濟濟,猛將如雲,隻需陛下一聲令下,誰敢不效死?陛下乃我大漢定海神針,理應坐鎮後方,運籌帷幄,方能保得國祚無虞啊。”

說完,譙周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像!這演技,和那老閹貨簡直師出一門,真尼瑪太像了!”

看到譙周竭儘全力的表演,劉善真想破口大罵。

到了此刻,劉善怎會不知這老東西的如意算盤?

在他們的計劃裡,鄧艾大軍兵臨成都隻是遲早的事情。

成都被圍,譙周和黃皓必會將各地勤王奏表按下,再聯合朝內眾臣規勸皇帝投降。

一旦蜀漢皇帝選擇了投降,整個益州,不就兵不血刃地投入曹魏的懷抱了嗎?

到時他譙周有這全國之功,不僅保得益州不受兵災,更能為譙家在曹魏贏得政治資本,豈不美哉?

不得不說,譙周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天衣無縫,曆史也證明,蜀漢後來的局勢發展的確正如他預謀的那般。

隻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再不是那個任他和黃皓忽悠的阿鬥劉禪了。

而今皇帝陛下竟然要禦駕親征,那不就是要離開都城麼?

老夫的甕中捉鱉大計如何能夠實施?

這怎麼可以?

隨著譙周這帶著哭聲的苦勸,其餘眾臣,終於有人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頓時哭天搶地衝出座位,來到階前,如喪考妣地向劉善勸諫。

滿場之中,隻有兩人呆呆立著,有些不知所措。

一個,是文武百官之首諸葛瞻。

另一個,卻是劉善現在的便宜兒子、北地王劉諶。

劉善看著腳下呼啦啦跪了一片的眾臣,眼神冷漠,不為所動。

抬起手中長劍,用鑲著金絲的袍袖輕輕擦拭雪亮的劍刃,一步步走下台階。

邊走,邊悠悠道:“我大漢江山,是父皇與多少先輩用鮮血一點點打下來的。孤不能繼承先祖遺誌開疆拓土,已是大罪。自相父去後,孤沉溺酒色,怠於政事,致我大漢江山不穩,已是罪不可恕。而今賊子犯我邊境,打上國門,孤若再龜縮一隅,爾等讓孤,如何去見九泉之下的父皇?!如何去見死不瞑目的相父?!如何去見馬革裹屍的各位叔父?!如何去見,為我大漢江山拚死一生的漢家兒郎?!”

劉善初中、高中最喜歡看《演講與口才》,大學又是學校最佳辯手,論起蠱惑人心來,直接可以將眼前這些文臣武將秒成渣渣。

這一番沉痛而又悲壯的說辭出口,殿下有些意誌不堅的,早已聲淚俱下。

而站著的諸葛瞻和劉諶,更是渾身顫抖,肩膀一聳一聳地,直接當場抽泣。

感動,實在太他媽感動了。

劉善對演講效果很是滿意,但卻不準備就此收住,續道:“試問在座諸卿,你們有誰能為孤驅除魏賊,光複我大漢江山?譙大夫,是你嗎?樊尚書,是你嗎?宗將軍,是你嗎?還是你,你,你……”

當劉善念出一人的名字,劍鋒便指向一人。

冷冷喝問中,眾臣隻知跪地顫抖,卻無一人能夠昂首挺胸,答一聲“臣能”。

劉善一連點了十餘名臣子,都冇任何迴應。

頓時哈哈一聲大笑,高聲喝道:“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孤身為大漢天子,寧願站著死,不要跪著生。卿等,安敢亂我軍心?!”

話落,大手一掄,手中長劍瞬間脫手,直直劈向殿上龍榻。

“哢嚓——”

龍榻被削鐵如泥的長劍劈中,頓時四分五裂,殘屑亂飛。

此起彼伏的哭喊之音頓時凝止。

整個宮殿,落針可聞。

許久。

“父皇威武!兒臣願為父皇牽馬拽蹬,血染我大漢疆場!”

北地王劉諶淚流滿麵,轟然跪地,朗聲高稟。

“吾皇聖明!臣願追隨陛下出征,為我大漢衝鋒陷陣!”

諸葛瞻神情激動,涕泗橫流,跪地高稟。

“吾皇萬年!臣願再赴東吳,為我大漢爭得強援!”

蜀漢傑出外交官宗預跪行數步,扯住劉善龍袍一角,聲淚俱下。

“吾皇天佑!臣願為我大漢拚儘最後一口氣,籌得最後一粒糧。”

蜀漢後勤部長、尚書令樊建牙關緊咬,指天發誓。

“吾皇……”

“吾皇……”

“……”

一道道擲地有聲的肺腑承諾在大殿中此起彼伏,反覆迴盪,久久不絕。

隻有正部級老乾部譙周,嘴唇囁嚅,眼神閃爍,麵色鐵青。

劉善俯視眾臣,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預想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