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博望坡。

夜色逐漸降臨,皎潔的月色下,本該配的是靜謐祥和的環境。

可此時周圍立著的數千衣甲狼狽不堪的殘兵,加之點燃著的火把將周遭映襯得猶如白晝,反倒顯得有幾分突兀。

聽完底下人彙報完戰損,劉備可謂是心疼無比。

雖然是兩行詐敗之計,可傷亡人數依舊三千有餘。

對於如今手上可用之兵不超過兩萬的劉備來說,這損失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慘重無比。

不過為了他的宏圖偉業,傷亡總是在所難免,何況隻要能藉此大敗曹軍,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子龍,這曹軍為何還冇有繼續追殺而來?”

“會不會是你撤軍之時太過急切,露出了端倪,所以方纔被夏侯元讓那莽夫給察覺到了蹊蹺?”

劉備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但一抹懷疑之色依舊是快速從他臉上劃過。

諸葛亮的計劃他全盤皆知,自認換做是他也絕不可能識破。

偏偏夏侯惇在“擊潰”他的援軍後,絲毫不曾留戀,徑直退兵。

那模樣,活脫脫一個渣男!

按道理來講,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會是這般情形纔對。

趙雲聞言神色一僵,嘴唇微張,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是他暴露了諸葛亮的謀劃?

可夏侯惇分明在擊敗他過後繼續行軍,真要嚴格論起來,對方乃是在劉備現身過後方纔選擇退的兵。

猶豫了片刻過後,見劉備依舊等著他的迴應,趙雲神色一暗,低沉道:“末將無能,誤主公大事,還請主公降罪!”

劉備此時也明顯察覺到了不對,連忙找補道:“子龍你切莫誤會,我絕無怪你之意。”

“細細想來,許是那夏侯元讓深諳行軍用兵之道,又或許是曹軍當中有高人指點。”

從始至終,劉備都絲毫未曾考慮過會是他出現了紕漏。

更加冇有半點懷疑過他的臥龍軍師。

擁有如此盛名,又是他費儘千辛萬苦方纔將之請出山,如此驚世大才,又怎麼可能算計出錯?

“隻是如今曹軍安然退去,新野恐怕有傾覆之危。”

“我劉備生死微不足道,隻可惜了新野城數十萬百姓,若曹軍一至,定當慘遭屠戮啊!”

“哀哉,悲哉,痛哉!”

話音落下,劉備雙眼通紅,儼然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往日裡若是趙雲見著劉備如此,心裡隻會尊崇更加。

可今日卻是莫名的覺得有些刺眼。

不敢放任自己繼續胡思亂想,趙雲猶豫了一二後提醒道:“啟稟主公,如今雲長、翼德兩位將軍還在豫山、安林埋伏。”

“既然曹軍已退,不如儘早將兩位將軍召回,以免夜長夢多。”

“是極,是極!”

被趙雲一提醒,劉備頓時反應了過來。

比起傷亡的三千多人馬,關羽、張飛無疑更為重要。

劉備都不敢想象如果兩人出現了什麼意外,他會是何反應。

要知道他能有今日,可全都得賴於蘇……不對,是得賴於他這兩位結義兄弟!

正當劉備準備傳令之時,猛然發現趙雲正臉色難看的看向他的身後。

“子龍?”

劉備輕呼一聲,發現趙雲冇有反應,眉頭一皺,下意識轉身循著趙雲的視線望去。

極目遠眺。

烈焰沖霄而起,天邊一片紅雲。

周遭的士卒此時俱都發現了這異樣,本來戰後無心言語,安靜的環境也瞬間變得嘈雜了起來。

“這是……豫山和安林方向!?”

“無緣無故,怎麼會突然火勢連天?”

劉備喃喃自語出聲,下一刻卻是渾身陡然一僵,“雲長!?翼德!?”

驚呼一聲過後,劉備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心裡更是浮現出了一個他根本不願意相信的猜測!

本以為諸葛孔明為他設下了天衣無縫的連環計,十萬曹軍將會在談笑之間飲恨敗北。

甚至於劉備此前都已經開始幻想著得勝後的場景。

昔日你蘇澤眼高於頂,凡事皆是要以你意見為主,將我劉備視為無物。

今日離了你蘇澤。

我劉備照樣不懼曹操!

甚至可以過得比之前好上十倍,百倍,千倍!

可眼下莫非隻此一日便是要將他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哪怕再是不願意相信,但劉備此時也都顧不得許多了。

起碼在確定情況之前,他必須要做點什麼!

“快,子龍!”

“立即點齊人馬,隨我一同前去接應雲長和翼德!”

劉備急聲下令,剛準備讓人牽來的盧,猛然便發現趙雲依舊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見著這模樣,劉備恍惚又想起了當日趙雲前來告罪的場景。

彼時他自然不可能承認是自己著人截殺的蘇澤,自然也不可能加罪到趙雲身上。

甚至於哪怕心中不喜,明麵上還得對趙雲表彰有加。

現在看來,恐怕自己現在在對方眼中猶如一個跳梁小醜吧?

“子龍!?”

饒是劉備再好的表情管理,此時也控製不住的臉色陰沉。

反觀趙雲的表情更是複雜無比。

聽見劉備嚴辭開口,雙眼緩緩闔上,深呼吸過後……

單膝跪地!

膝蓋扣在地麵的動靜,如同砸響在劉備心上!

“接應一事,末將還望主公三思!”

“曹軍此次明顯有備而來,既已縱火燒山焚林,定然也會料到主公憂心關張二位將軍,設下伏兵。”

“此時更深露重,貿然出兵,後果不堪設想!”

“何況兩位將軍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即便是身處逆境,亦能絕處逢生,主公切不可以身犯險!”

“雲……拜求主公這一次!”

趙雲近乎是一字一頓的開口,說完後默不作聲,隻是死死的看向劉備。

本來劉備早已經是憂心如焚,可聽了趙雲的話過後,跟著也沉默了下來,表情陰晴不定。

半晌後,劉備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準備扶起趙雲。

可趙雲的身形卻是依舊紋絲不動。

“便依得子龍你。”

一聽這話,趙雲終於是如釋重負。

然而就在起身之時,趙雲恍惚間又是想起了蘇澤。

若是蘇軍師在此,又怎會致使有今日的局麵?

也不知軍師如今身處何方。

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