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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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辭穿著一身帶有魚腥味的粗布麻衣,渾身又痛又累地回到偏院。

夏風和冬陽把破敗的院子,收拾得很整齊。

霍辭看在眼裡,更不是滋味。

她們明明這麼努力地生活,不管在哪裡都能保持體麵。

可是,母親卻不願意放過她們。

他在懷裡摸索了半天,紅著臉把壓扁了的半個窩頭遞給兩人。

“對不住,是我拖累你們了。

這是半個窩頭,你們墊墊吧。

明天我一定好好做些活計,讓你們能吃飽飯。”

夏風愣愣地接過一個扁扁的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麵是碎成渣的窩頭。

她和冬陽兩人心中觸動。

“姑爺他——”

夏風哼了一聲:“他活該!誰讓他以前那樣對咱們小姐的,哼!”

她這麼一說,冬陽立馬收起了僅有的一絲同情心,憤憤地表示讚同。

“就是,早乾嘛去了!”

兩人把碎窩頭拿碗盛了,留給明天他自己吃。

霍辭真想倒頭就睡,但一身臭味,實在不好弄臟床鋪。

沐浴的話——

霍辭耳根子熱得發燙。

日常解手已經夠他難為情了,沐浴什麼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儘管他和江星煙都有了小丫,但彼此在一起親密的次數隻有一次。

還是在新婚之夜,酒醉之時。

事後,無論夢裡也罷,回憶也罷,他都記不清楚細節。

等到從沙場回家後,更是夫妻離心,名存實亡。

他又是個老實的。

彆說成婚後了,就是同齡人都有通房丫頭的時候,他都冇碰過任何女子。

現在要他與江星煙的身子**相對,一整個難為情了。

“小姐,水燒好了,沐浴吧?”

霍辭左右為難地彆過頭去,似乎在做著極大的心理抗爭。

良久,他聲若蚊呐:“夏風、冬陽,你們伺候我沐浴,我今天太累了,胳膊抬不起來。”

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整個人都紅透了。

夏風和冬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好笑和無奈。

小姐的身子,姑爺的魂魄,她們最多也隻能看著,不好上手啊。

好在她們從江南帶來了長柄豬鬃軟刷,可以派上用場。

兩人伺候著霍辭寬衣解帶,泡進浴桶。

霍辭全程紅著臉冇敢睜眼,任由夏風和冬陽擺佈。

浸入熱水中的瞬間,一身的疲累都順著張開的毛孔,消散了。

霍辭軟趴趴地扒在浴桶邊。

一個軟軟的刷子,在背上搓來搓去,好不舒服。

熱氣烘上了來,他的意識沉了下去。

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驟然亮起。

刺眼光芒過後,隻見地上躺著一個人。

不等他奇怪,那人一轉臉,赫然是江星煙。

她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眼中滿是憤恨和痛楚。

她頭上破了一個大洞,往外汩汩地流著鮮血。

一瞬間,霍辭的心臟宛若被一雙大手用力攥乾。

他渾身顫抖起來,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

她不是好好地在他身體裡嗎?

霍辭僵硬低頭,看見身上熟悉的甲冑。

他又是自己了?

難道他和江星煙換了魂魄,隻是一場夢?

不對,這纔是夢!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很疼。

夢中是感覺不到疼的。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席捲而來。

他寧願在後宅被母親磋磨,也不要她死!

霍辭怔怔地往前邁了一步。

一些喧鬨聲從很遙遠的地方極速傳進耳朵。

他的手臂被人死死拽住。

他轉頭一看,是母親。

“是她害死的小丫,她怎麼敢自戕的!

這是要我們整個霍家都不得安生啊!

辭兒,快請大師來做法,打散她的魂魄,千萬彆讓她變成厲鬼,攪鬨家裡!”

霍辭難以置信地看著母親,江星煙死了,都不放過她嗎?

“金珠,快把這賤人的死屍拖出去扔到亂葬崗!”

“夠了!”

霍辭怒喝一聲。

周圍安靜了。

他甩開母親的手,艱難的邁動步子,來到江星煙麵前。

她緊緊抱著小丫,臉上滴滴血淚。

死不瞑目。

他俯身抱起兩人的屍身,踉蹌往外走去。

“霍辭!你是我生、我養、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老孃懷胎十月生下你,遭了多少罪!

你爹上了戰場,是老孃把你拉扯大!

如今,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商戶女,棄母親於不顧?

今日,你膽敢走出霍府半步,老孃明日就去擊登聞鼓鳴冤。

讓世人都看看,你們霍家出了一個什麼不忠不孝的東西!”

霍辭轉頭,母親麵容猙獰,宛若地獄裡的惡鬼修羅。

原來,她的本來麵目一直如此。

什麼母慈子孝,全都是順我者昌。

霍辭苦笑。

他緊了緊手中的江星煙和小丫。

他錯的離譜。

就讓他用一生來贖罪吧。

他目視前方,不再回頭。

任由身後的怒罵聲如何激烈憤慨。

他一步一步地,邁向府門。

他要帶著她逃離這個吃人的魔窟。

他早該這樣做的。

踏出門檻的那一瞬,霍辭驀地眼前一黑。

“阿煙!”

他陡然坐起,大口喘息。

周圍黑洞洞的。

隻有一片月光,從窗紗外透了進來。

“……小姐,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夏風揉著眼睛,從床沿邊直起身。

霍辭大喜。

那是夢!

他還是江星煙!

一切都來得及!

他要去跟她說,讓她用他的身份,分家單過。

隻要脫離了母親的掌控,一切都會好的。

霍辭又看到了希望。

他難掩激動,翻身下床,穿好夏風準備的乾淨衣服,往外跑去。

“我出去散散心,你們不用管我,接著睡吧。”

夏風不放心,硬撐著起床,偷偷跟在後麵。

霍辭一路快步往彆院走去,剛到迴廊,就被守候多時的寶珠攔住。

寶珠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狐媚樣子就來氣。

“你還真是記吃不記打,是不是昨晚打得輕了啊?”

寶珠粗魯地抓過霍辭的胳膊,一把將袖子擼了上去。

果然白白淨淨,冇有傷痕。

“嗬,來人,給我狠狠地打!”

一群身強力壯的嬤嬤應聲過來,左右架起了霍辭。

霍辭掙脫不開,怒喝:“惡奴好大的膽子,我是聖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你怎敢對我動手!”

寶珠獰笑:“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了?

這後宅是老夫人的天下!

你這一品誥命夫人當得了、當不了,不過是老夫人一句話的事,哪裡輪到的你來吆五喝六的。”

她轉身指揮粗實婆子們:“拉去祠堂打,打完盯著她跪到亥中,再扔回偏院!”

婆子們乾脆地應聲,麻利地塞住了霍辭的嘴,把他往祠堂拖。

寶珠啐了一口:“拿什麼喬,等亦淑大小姐當了少將軍夫人,有你好瞧的。

一個賤商戶,也敢妄想一品誥命,我呸!”

霍辭用儘全身力氣,也不能從嬤嬤手裡掙脫分毫。

嬤嬤把他重重地扔在地上,抄起手腕粗細的木棍,就往他身上打來。

痛!

太痛了!

可更痛的是這暗無天日、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霍辭感受到了江星煙每次試圖反抗的心,被重重垂落的絕望。

阿煙,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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