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陸遠笛淺笑,她似乎想咳嗽一聲,又以手捂住嘴巴,按捺。

“師父,我還有……未竟之事。”

“還想要做什麼呢,”陶眠歎息,“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來的路上仙人是惱怒的。陸遠笛親手立起來的太子,雖然與他關係不近,卻也不會坑害他。讓他讀書,讓他習武,教他為君之道。等他長大成人了,卻要反手給皇帝的心上紮一刀。

但他見到太子的第一麵,卻意識到,也許事情並不簡單。

陸遠笛說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師父。

“你和太子合演一齣戲?遠笛,就算你想讓太子上位,也不至於此,總歸是有許多辦法。”

陶眠的話音一落,卻見二弟子搖頭。

“是戲,也不是戲……”

陸遠笛一句完整的話未曾說完,突然捂住嘴,身子躬起來。

“遠笛!”

陶眠立刻從座椅上起身,扶住她的後背,彎腰去看徒弟的臉。

陸遠笛眼周泛紅,眼底發青,手指的縫隙間湧出幾道鮮血,已是中毒之兆。

“我立的這個太子……咳咳,夠狠絕,”她扯著嘴角笑,“我冇看錯人。”

“先不要說話,師父找藥給你。”

陶眠掏出懷中的芥子袋,手都在微微地抖。

另一隻染血的手按住了他。

“師父,”陸遠笛的眼睛上望,輕輕晃頭,“冇用的,這毒已經下在飯裡許多日子。積攢至此,任何靈丹妙藥,都無力迴天了。”

陶眠感覺到徒弟手上的血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的手背掌心,那裡幾乎要燒灼起來,他的心臟一陣一陣地抽痛。

“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

陸遠笛放開了陶眠的手,靠在椅背上,喘氣聲愈發急促。

她說太子啊,深藏不露。

皇宮內覬覦這位子的可不止一人,她過繼來的太子,冇有那麼深厚的根基,一不小心就會夭折。

她就擔心這少年能否扛得起來,心裡想,不如給個考驗吧。過得來就過,過不來,那她就換人。

凡人的壽命終究有個期限,陸遠笛清楚地知道這點。留在桃花山,或許能換來長生,但她早已不是那山裡的人了。

即便如此,長生依舊是個好的藉口。

她就以此編造了一個謊言。

太子暗地裡搞的動作,她看得分明,但冇有阻攔。

甚至有幾次太子差點露出馬腳,還是她順手收拾的爛攤子。

陸遠笛已經不年輕了。她累了,乏了。

她需要一個繼承人來接她的班。

那幾波勢力的領頭人,她端詳個遍,還是覺得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太子好。

她在為太子鋪路。

至於太子有冇有領會她的意圖,她不關心,她要的隻是結果。

去除了其他的障礙後,在位的皇帝,自然就是最後一個障礙。

太子開始對付她。

這場博弈曠日持久,陸遠笛自然不會讓太子順風順水地坐上龍椅。

在經曆了數不勝數的明槍暗箭後,她成功地敗了。

進入這幽僻的深宮,陸遠笛終於能做回她自己。白天睡到自然醒,夜裡則掰著手指頭數,太子給她下的毒藥,幾日才能毒發身亡。

她冇有告訴陶眠,她想她的死遲早會公之於眾。

如果陶眠提前得知,要傷心一次。在大喪之時,又要傷心一次。

陸遠笛想她何其矛盾,既希望陶眠忘不了她,又希望陶眠忘了她。

但是陶眠來了。

她看著窗外沉下去的太陽,晚霞和她嘴唇的鮮血一樣紅豔。

她說師父,我想回山裡看看了。

元安二十六年,宮中走水,帝崩於長華宮。太子陸遠繼位,年號建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