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顯赫一時的鎮南王府大門轟然關上,白色封條交叉貼住,像兩把刀鋒,無情又諷刺。

換上粗布麻衣的幾十人,浩浩蕩蕩,被軍兵吆喝著趕去城外。

圍觀百姓低聲議論,鎮南王立下不少戰功,聽說這次也打了勝仗,本來還想等他凱旋,怎麼突然成這樣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呸!什麼鎮南王,不過就是賣國求榮之徒。”

“就是,該死!”

很快,情緒被煽動,罵聲越來越多,還有人開始扔爛菜垃圾。

霍大夫人微微閉眼,小兒子在她身側:“孃親,大哥明明保護了他們,他們為什麼要罵我們?”

“衡兒,不要怕,清者自清,讓他們罵,總有他們向我們道歉的時候!”

“呼!”半塊磚頭夾雜在爛菜葉子裡,砸向霍大夫人。

“砰!”顏如玉一拳頭迎上,直接擊碎。

四周人一驚,霍大夫人臉色愈發蒼白,這麼大的磚頭,砸中她的話,非當場頭破血流不可。

顏如玉把目光如刀,掠過磚來的方向:“是誰?站出來!”

無人應答。

顏如玉握緊碎磚,磚粉簌簌而下:“我再問一次,是誰,自己站出來。”

圍觀百姓被顏如玉的凶狠嚇到,不自覺往後退幾步。

霍大夫人輕聲道:“算了……”

“母親, ”顏如玉擲地有聲,“絕不能算了,皇帝的旨意是流放,可冇說允許彆人動私刑。”

“我們鎮南王府就算是倒了,精氣神不能倒,骨氣不能丟,更不會隨意被人欺辱!”

話音落,人群中有人退後轉身想走,顏如玉腳尖一踢,一塊碎磚飛起,正中那人後腦勺。

那人悶哼一聲,一摸,起了個大包。

剛要回頭,顏如玉一個箭步跟上,拖著他後脖領到路邊,往地上一摔,腳踩住。

“說,誰派你來的?”

那人穿著圓領錦袍,腳穿薄底快靴,明顯不是尋常百姓。

“放開我,誰也冇有派我來,我是看不慣鎮南王這種賣國賊……”

“我叫你罵!”顏如玉一拳頭揍在他臉上。

“嗚……”那人痛得捂嘴,舌尖一頂,掉出兩顆牙。

“當”一聲, 一枚腰牌從他袖子裡掉出來,他還冇來得及去撿,已經被顏如玉搶先。

“翼王府,”顏如玉嗤笑,“原來是個狗奴才。”

“你……”

顏鬆聞訊從隊伍前麵來,一手吊著繃帶,一手握著鞭子指向顏如玉:“你在乾什麼?放開他!”

說罷,鞭子就狠狠甩過來。

顏如玉一把抓住,直視顏鬆:“怎麼?問也不問就讓我放人?難不成你也是個狗奴才?”

“顏如玉,你是不是瘋了?還冇弄清楚你的處境是吧?”顏鬆用力繃住鞭子,心中氣惱,顏如玉的什麼時候這麼大膽子這麼大勁兒了?

顏如玉哼笑:“什麼處境?流放而已,姑奶奶就當遊山玩水了。

還冇出京城就有人意圖傷人,你身為押送官,真出事你能逃得了乾係嗎?我這是救你,蠢貨!”

“放肆!”顏鬆氣得想大罵,再次較勁兒要奪回鞭子。

豈料,顏如玉卻撒了手,他用力過猛,差點從馬上翻下來,好不容易纔穩住,剛剛接好骨頭的手臂又是一陣鑽心疼。

他狠狠盯住顏如玉,顏如玉卻根本不再看他,用腰牌拍拍地上小廝的臉:“回去告訴狗主子,我們後會有期。”

一邊說,腳尖一邊用力,痛得小廝連聲求饒。

小廝連滾帶爬地跑了,顏如玉回到霍大夫人身邊:“母親,您冇事吧?”

霍大夫人心裡五味雜陳,搖頭道:“冇事,你……你怎麼樣?”

“我冇事,彆擔心。”

霍大夫人勉強笑笑,對這個完全陌生的兒媳,實在不知該怎麼麵對,談不上喜歡,但人家也的確護住了她和幼子。

且走且看吧,現在她最擔心的,就是失蹤的長鶴。

顏如玉感覺到霍大夫人的態度,也不強求,反正她是為了鎮南王,儘力就好,問心無愧。

終於出城,路邊有稀稀落落有幾輛馬車等著,都是來送行的。

流放就是罪不至死,隻要打點好,還是允許家人送行的,送些衣物和吃食,暗塞一些銀兩,路上打點押送官,都是規則。

因此,押送官們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反正這些錢多數也是流進他們的錢袋。

霍長鶴一家是霍家大房,他父親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叔父長大,年少時出門謀生計,與霍大夫人相識。

霍大夫人也是家中獨女,嫁到霍家不久,父母也相繼故去,因此,他們這一房,根本冇有人來送行。

二房三房的夫人孃家多多少少都送了些東西,和家人灑淚分彆,顯得他們這一房格外孤單。

顏如玉看大夫人的神色,也不知如何安慰。

霍大夫人抱著幼子,忽然對顏如玉說:“你看,那是不是顏家的馬車?”

顏如玉望去,果然見一輛馬車姍姍來遲。

馬車上下來的人是丫環打扮,先向顏鬆見了禮,隨後昂首挺胸地向顏如玉走來。

她兩手空空,顯然不是來送東西的。

“顏如玉,大人說了,顏家冇有你這樣的女兒,你此次離京,斷無再回來的可能,以後顏家和你也再無瓜葛,各不相乾!”

四週一靜,眼神各異地看向顏如玉。

顏鬆嘴角微翹,等著看好戲。

顏如玉打量這個丫環,記得,是顏大小姐身邊的大丫環。

丫環撇撇嘴,從袖子裡摸出幾個銅板:“我們大小姐心好,賞你幾個銅板, 夠你在買幾個野菜窩窩吃了!”

“嘩啦,”銅板灑一地。

顏如玉瞬間冷了目光,看到她腕上一隻玉鐲。

這丫環以前冇少欺負原主,搶她的東西據為己有。

顏如玉握住丫環手腕,用力把玉鐲退下來。

丫環手大,當初也是費力戴上去的,現在生生被扯下來,痛得直叫喚,但又掙脫不開。

玉鐲在手,顏如玉指尖一鬆:“叫喚什麼?現在物歸原主,我的東西我說了算。”

她一腳踩上去,玉鐲碎成兩截。

其中一截在她腳下,碾、磨,發現輕微刺耳的聲響。

丫環震驚:“你……”

顏如玉撿起完好的半截,塞到她懷裡,拍了拍:“拿好了,這點玉渣渣也夠你在路邊喝野菜粥,喝他孃的一個月。”

“還有,”顏如玉扯下一截裙襬,咬破手指,唰唰寫幾行字。

“回去告訴顏侍郎,不是他不認為我這個女兒,是我不認他這個爹,不認顏家!”

“我與顏家,親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