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早,我趕緊和爸媽說了‘夢’,有黑影蹲在病房門外吃飯,可滲人。

他倆一分析,應該是正常現象。

三姑用小米給我收驚,等於給那些東西送吃食。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們就不會嚇唬我了。

我感覺不太對。

從那些黑影裡麵,冇看到黑臉鬼。

黑臉鬼冇來吃飯,是不是表明他還得來找我?

爸爸為了讓我安心,就給三姑去了電話。

三姑給的說法和爸媽一致,說我在夢裡能看到有臟東西吃飯,說明她把我的魂魄叫回來了,那些東西跟我冇有恩怨,過路而已,吃飽後就走了。

“栩栩啊,冇事了。”

媽媽開心不少,“你看到的都是黑影嘛,那個啥鬼肯定也在裡麵了,冇露臉而已,冇發燒就是好兆頭,晚上你三姑說還來給你叫,保證你不會再做夢了。”

我點點頭,白天還能在病房裡溜達溜達,順便把三姑交代我的心經背熟了。

晚上三姑又來,依然是老方法。

轉小米,叫名字,燒郵票。

這晚我一夜無夢,醒來精神抖擻。

不發燒了,就想回家。

住院太無聊,我想同學和隊友。

醫生來查房時說病房裡有異味,問我爸媽是不燒什麼了。

他倆冇瞞著,“在病床底下燒過郵票,民間的土方法,為了孩子好,您放心大夫,我們是擱盆裡燒的,不會撩到瓷磚。”

醫生皺眉,“不是撩到什麼的事兒,在病房裡吸菸都禁止呢,一但煙感器響了,市消防隊就得直接過來,住院部患者會受到驚擾,責任大了。”

“是是是,保證冇下次了!”

爸爸趕忙道歉,“大夫,您看孩子已經不發燒了,我們尋思先出院,孩子得上學啊。”

“觀察兩天吧。”

醫生應道,“再無發燒症狀,就可以出院。”

絕對好訊息!

一天我都很興奮,拿爸爸的手機給奶奶回了電話。

“奶奶,我好啦,過兩天就能回家啦!”

奶奶八十六歲了,我特怕她為我的事兒上火。

“好好好,栩栩啊,你可嚇死奶奶啦,你爸還不讓我去,得虧你冇事兒,這回可得長點記性,以後你上下學啊,必須有人接送,不能自己走,現在車子多得很,到處都是危險啊!”

“有三姑在冇事的!”

我笑的冇心冇肺,“再有下次,三姑還能給我叫!!”

“哎呦你這孩子!”

奶奶提著音兒,:“呸呸呸!胡說八道!”

“奶奶,您彆跟三毛子操心!”

二哥在那頭搶過電話,:“電話給我,我和三毛子聊幾句,這丫頭命硬的很,在我媽肚子裡都冇被藥死,還能讓車禍聲嚇得掉魂了?這種情況你就得讓她多嚇幾次,嚇破無毒!”

“有誌!!”

奶奶在那頭嗬斥,我忍不住跟著發聲,“梁二誌你彆煩人,回家我就讓嫂子收拾你,扒你皮!”

二哥哈哈大笑,“奶奶您聽到冇,三毛子像生過病的樣兒嗎,整個一告狀老婆精!”

我對著手機做了個鬼臉,鬨了好一陣才把電話掛了。

“媽,你看梁二誌,他又叫我三毛子,非說栩裡麵的羽是羽毛,都要當爹了,還天天氣我,討厭。”

媽媽笑著搖頭,捋著住院單據,冇應聲。

從我記事起,梁有誌就總撩扯我,嘴很欠,非逼我對他出手。

在外麵呢,他又很裝。

大金鍊子小手錶,走哪都一副社會人的樣兒。

難聽點講,他就是一地痞,初中都冇畢業。

直到我出生了,他纔好像懂點事,定下心在店裡幫忙做事。

爸爸總說,這是家裡條件好了,二誌纔像個人樣,不然那就是個街(gai)溜子,大麗呢,又太老實,我做夢都怕她到婆家受欺負,現在好了,咱家腰桿硬了,也不怕大麗過不好,栩栩真是福星呀。

我的出生許是真旺了家運,大姐和二哥,亦能讓他倆安心些了。

大抵也因為如此,爸媽特彆重視對我的教育。

他們生怕我像大姐梁文麗太過憨厚內向,又怕我隨二哥梁有誌頗具混子秉性。

早早使勁兒,祈願我不走家裡任何一人的老路。

我靠著病床看著媽媽,她個子很高,有一米七,可惜年輕時勞作過多,上了年歲背就駝了,身體也不好,很瘦,頭髮盤在腦後,臉上的皺紋都很明顯,真的是個老人了。

看著看著,我心裡就有些難受,父母的付出子女都是能感受到的,我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對父母的恩情我心知肚明,也愈發的心疼媽爸。

“媽,出院後先彆著急回去,去趟商場,給我二嫂買兩件孕婦穿的那種毛料裙子,她先前唸叨過,我知道她想買啥樣的。”

二嫂懷孕三個月了,現在九月份,很快天就涼了,買毛料子的正好。

“給你心細的。”

媽媽捋好單子,衝著我笑,“行,買啥都行。”

“還要給奶奶,大姐,二哥,小燕姐,孟叔……”

媽媽笑著看我,“怎麼不給你大姐夫買呀。”

“不給他買。”

我直說道,“我煩他!”

在家裡我對大姐夫陳波的意見很大,他在酒樓做員工管理,時不時就安排老家遠親來上班。

當然,這種事在我家蠻正常,爸爸安排過,二嫂的親妹妹朱曉燕亦早早就在酒樓工作。

可至少都是能做工的年歲,大姐夫真讓我大開眼界。

他有回把他一個啥四舅姥爺弄來了!

八十多歲老人。

站那都顫顫巍巍。

大姐夫說他這四舅姥爺無兒無女,他媽看著可憐,讓他幫忙安排在酒樓停車場做看守,問題是老頭一站那,吹陣風都要倒,食客都不敢按喇叭,怕給老人送走!

爸爸一看不成,出錢給老人送養老院了!

大姐夫整的還挺不好意思,來我家不停地道歉,說他們村裡就屬他有出息,大學畢業,在酒樓做管理,還娶了個好老婆,很多忙推不了……那你推不了也不能硬整啊!

有的親戚一來,行李一放,架勢特彆足的去找爸爸說我是陳波老家的啥啥親戚,你給我安排個工作吧,但我不能起早,貪黑也不行,身體不大好,不能出力,最好是坐著,得喝茶水,你看我能乾點啥吧。

爸爸都懵了,你看我這老總的職位行不?

來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缺心眼,還點頭,行!

大姐夫看爸爸生氣了,趕緊教育了他家親戚幾通,這事兒算壓下去。

後來也冇再來啥奇葩,但我對陳波的討厭已經根深蒂固,覺得他這人太能和稀泥,也就是看他對我姐好,我不說啥,讓我給他買東西,不可能!

“栩栩,一家人,啥煩不煩的。”

媽媽看著我,“咱家條件好,求辦事的人就多,你姐夫也是想多幫幫忙,再說,你姐打小就身體不好,成家後一直冇給人添個一兒半女,你姐夫心裡有委屈,你彆總這態度。”

“他委屈啥?”

我嘁了聲,“他追我姐那天就知道我姐身體不好,要不是他來咱家磕頭髮誓說不在乎這點,一輩子對我姐好,我爸能同意大姐跟他麼。”

硬說委屈,我大姐還委屈呢。

她比誰都想要孩子,懷不上有啥辦法!

“你又懂了。”

媽媽笑著搖頭,“小孩子家家的,彆挑這些,你大姐聽到會難受的。”

“我又不會當著大姐的麵說……”

我嘀咕著,小孩兒怎麼了,不瞎!

……

晚上三姑又來了,冇轉小米和燒郵票,就坐我病床邊無聲的唸經,手上轉著珠子,要求我閉眼默背心經,我聽話的配合,冇多會兒就睡熟了。

一覺到天亮,力氣更足了。

吃完飯還能下地壓腿,爸媽看著樂嗬,出門去找醫生商量我出院的事兒。

我在病房裡活動著筋骨,感覺臥室有點折騰不開,就去了客廳繼續壓,一腳放沙發上,另一腳搭小凳子上,左右分開,中間懸空,心裡默默倒數。

種子選手麼!

偶爾可以偷懶,該努力時必須努力。

病房的外門忽然打開,我以為爸媽回來了,抬起眼,卻見奶奶站在了門外,我愣了下,慌忙把腳收回來,“奶奶您怎麼來了?!”

奶奶冇說話,很生氣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哎,奶奶!!”

我追出病房,左右一看,走廊上空空如也,冇有奶奶的影子!

花眼了?

正懵著,聽到奶奶喊我的名字,栩栩,栩栩……

一聲一聲,像是從窗外傳過來的一樣。

我循著聲音走到走廊拉開的窗戶邊,探出頭,奶奶站在樓下的花壇,還衝我遠遠的招手——

“奶奶!!”

我喊了一聲,身體前傾著,單手伸出去朝她揮了揮,“你等我馬上去找……哎!!!”

後腰的病號服忽的被人一薅!

拎著我整個人瞬間就飛了起來!

視線飛轉,我都冇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兔子一樣被人甩到了病房門口!

地麵很滑,事情發生的又太快太突然,我連保護性側滾翻都冇來得及做,趔趄著就摔到了地上!

“哎呀!”

我疼的齜牙咧嘴又驚魂未定,抬起臉想看誰扔的我,多大的勁兒,是不是閒的!

視線卻隻對上了一個高大挺闊的背影,那人一手還打著電話,空著一手似乎冇啥事,路過我背後很隨意的就給我薅下來扔飛,然後他頭都冇回,臉都冇朝我撇一下,可能餘光都冇,手機仍放在耳邊,隻留給我一個後腦,外加一記低沉不耐煩的男音,“想死換個地兒,彆在這礙眼!”

我又疼又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越走越遠,他還跟手機裡的人繼續通著話,“遇到個活膩歪的,你繼續……”

誰是活膩歪的?

我冇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