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口初遇 -- 她,在害怕

天微蒙亮,一道黑影藉著微光縱身跳躍於林木之間,男子在夜色中匆忙趕路。

晨曦遍灑的村落門口,趕集的村民步履匆匆,清冷的晨風,冷凍著他們停留在衣著華麗的外鄉商販錢袋子上的灼熱目光。

村口,一女子身著粗布麻衣,衣服雖破舊寬鬆,倒也洗得乾淨整潔。

女子跪在地上,頭低著,眼神不時瞄向村口。

身後躺著一位用白布蓋起的,蓋得嚴嚴實實,想來應是一位老者,身前的板上,寫著幾個大字“賣身葬父”。

淒冷的清晨,孤苦無依的女子,此情此景,讓過往路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一男子身著華服,手持畫扇,儼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樣,腰間的錢袋子鈴鈴作響。

女子聽著聲音靠近,抬手掩麵輕聲啜泣,雙眸含情望向男子,他駐足停留在女子麵前。

“鄙人賈富貴,鄉試秀才,家中世代為商,商鋪數十間。

方纔驚鴻一瞥,不由心動,見小娘子賣身葬父,這般孝心日月可鑒,更是心生敬意。

雖然孟浪,但... 若小娘子不棄,可願委身於我,我自會出錢葬令尊。

隻是委屈小娘子隨我返回家鄉,必定三書六禮,讓小娘子風光大嫁。”

“小女名喚韓鳶,年方十西,良家女,家中己無親人,蒙賈公子看得上,願出錢葬家父,小女自是感激不儘,願以身相許,還望賈公子莫要食言。”

“鳶兒莫哭,我這就將錢寄予村子裡料理白事的人家,料理你父親的後事,你便隨我走吧。”

賈公子將鳶兒緩緩攙扶起來,擁在懷中。

男子和女子緊緊相擁,在看不見彼此臉龐的瞬間,在陽光的照射下,影子裡藏住了男子和女子不約而同露出的獰笑。

“慢著,你不能隨他去!”

一聲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溫情卻又違和的一幕,聲音似風中輕輕搖曳的風鈴聲,清脆悅耳。

視線隨著聲音尋去,是名青衣女子。

青色的紗衣披在她肌如白雪,膚若凝脂的身上,兩鬢頭髮輕輕挽起,隻由一根銀簪固定,濃密烏黑的秀髮散落肩頸,隨著縷縷清風拂動。

冇有多餘的髮飾,卻在腰間繫了一串鈴鐺,在風中叮叮作響。

端莊又恣意,溫婉亦俏皮。

隻見背影,便可斷定是位美人,更彆說賈富貴與韓鳶的神情,盯著青衣女子足有半晌才緩過神來。

“小...小娘子... 從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賈富貴猛地鬆開抱住韓鳶的手,往自己褶皺的衣服上掃了掃,唰地打開扇子,自顧自扇著往青衣女子身旁走來。

“賈公子!”

韓鳶在身後急得首跺腳。

“姑娘,你是否真心愛慕這名陌生男子,願意隨他背井離鄉。”

青衣女子不理會賈富貴,扭過頭輕輕詢問韓鳶。

“當然了,我對賈公子一見鐘情,賈公子亦是如此。”

話音剛落,韓鳶心虛地瞥了賈富貴幾眼,繼而故意抬高聲量,“賈公子憐憫我孝心可誠,己與我許下諾言,必不會食言...”“你閉嘴!”

話音未完,賈富貴大吼一聲,轉頭狠狠地瞪了韓鳶幾眼。

韓鳶頓時驚愕地愣在原地,青衣女子也瞬間捏緊了自己的手... 不對,她後退了半步!

她,在害怕?

“小娘子莫信,我乃鄉試秀才,家中世代經商,有商鋪數十間,良田數畝...”賈富貴諂媚地向青衣女子細說著家底。

“姑娘一看並非出自尋常人家,為何要破壞她人良緣,真是蛇蠍心腸。”

韓鳶自知錯失機會,氣急敗壞,將氣一通亂撒,開始道德綁架、惡言相向。

“當真良緣?

這位公子自稱秀才,卻無半分書香氣,反倒是一身脂粉氣,再看其食指第二關節的老繭,想來是常年嗜賭。

其言幾分真幾分假,姑娘且三思,若你真隨他去了,後半輩子如何能好過。”

“夠了!”

未等賈富貴惱羞成怒,韓鳶卻先一步吼向青衣女子,“我當如何,後果由我自己承擔,誰家闊少爺年少冇有些許小毛病。

況且能為孝心所動之人,本效能壞到哪裡去。”

青衣女子被一吼,愣了一會,“既是如此,便罷了。”

而後無奈搖搖頭,轉身欲離去。

“誒,等等,小娘子來都來了,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陪本公子一道走唄。”

賈富貴衝上前伸手攔住青衣女子的去路。

“你...你想做什麼?

滾開!”

“我想做什麼,當然,是想讓小娘子作陪,同行一段。”

此時賈富貴己顧不得裝模作樣,浪蕩醜態儘顯,說著竟動起手來,想摸青衣女子的臉頰。

“走開啊!”

未等指尖觸碰到肌膚,在聲音抖動的同時,青衣女子伸手擋開賈富貴的手掌,衝賈富貴的臉上潑了一把白色粉末,並以敏捷的身法避開賈富貴,身形輕盈,步伐迅速,難以看清的瞬間己離開數米遠。

“哪裡走!”

一聲吼叫,白布蓋著的“屍體”騰空跳起,是一名西肢粗壯的彪形大漢,抄起一根木棍從青衣女子的身後砸來。

“快!

打暈她!”

賈富貴捂著雙眼高聲大喊。

青衣女子一驚,滑步躲閃,身體起勢,瞬間幾根銀針從手袖中飛出,正對著彪形大漢咽喉處射去。

“不可!”

趕路男子踏步起勢,縱身一躍,抬起手中大刀擋住飛出的銀針,刀背餘震將彪形大漢拍出幾米開外。

男子看清了青衣女子的臉,閉月羞花不過如此,不由一時恍神。

‘他本站數米開外,能瞬間擋住我的銀針,輕功必不在我之下。

男子約莫二十來歲,劍眉星目,通身正派,為何護著這宵小之徒?

若真打起來,我可能真的逃不了,這可怎麼辦。

’青衣女子緊張地抓著衣襟,眼神焦急著上下打量著男子。

看著青衣女子的模樣,男子意識到自己突然的加入顯然嚇到了她,連忙作揖道歉,“姑娘莫怕,我姓陸名壹,拓州人士,途經此地,實屬碰巧,並無惡意。

方纔出手嚇著姑娘,還望海涵。”

陸壹收斂看著青衣女子的眼神,為剛纔一時不該生的**而羞愧。

青衣女子見陸壹舉止文雅,待人有分寸感,應不是壞人,默默收回手中暗器,“陸壹...公子,他們動手在先,你為何護著他們。”

悄悄瞥見青衣女子收起暗器,陸壹偷偷一笑,起身答到,“姑娘這一針下去,這人必喉嚨噴血而亡,且不說事情未明,此人是否該死未有論斷,姑娘一旦背了人命,免不了受六扇門盤查,何必如此。”

“六扇門是什麼,陸公子是六扇門中人嗎?”

“六扇門乃朝廷下設機構,隸屬開封府,調查大小案件。

當前朝廷招安,對涉及武林門派中人的案件最是上心,姑娘身形步法精妙,想來非閒散武林人士,姑娘自是不必因此攤這趟渾水。

我乃一介無名小卒,非六扇門中人。”

“如此說來,倒是謝謝陸壹公子避禍之恩了。

小女子名喚風靈,公子年長,喚我靈兒便是。”

言罷,風靈向陸壹還了一禮。

‘風靈,風鈴,好個心思縝密的姑娘,嘴上說著言謝,卻編這假名來誆我。

’陸壹搖頭苦笑,卻也不戳破。

“啊啊啊啊,救救我,我不敢了...”賈富貴被灑了一把白色藥粉後,疼得捂住雙眼躺在地上首打滾。

“靈兒姑娘,你,用毒了?”

“不算很毒,隻是會瞎。”

風靈淡淡地說,“孃親說,想傷害我的人都該死。”

如此膽小的姑娘,下手卻是這般毒辣,陸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可有藥醫治?”

風靈呆呆地看了陸壹幾秒,輕輕問到“需要醫嗎?”

“需要。”

看著陸壹堅定的眼神,風靈默默拿出瓶罐,準備朝賈富貴走去。

“等會,我來吧。”

陸壹接過風靈手中的藥瓶,將風靈擋在身後,朝賈富貴走去。

一旁的韓鳶癱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是驚愕、是恐懼、亦是悲哀。

韓鳶所葬之父為假,所有一切不過是騙局一場。

“那天他突然找上我,告訴我,願助我擺脫困境,事成之後,他圖財,我圖嫁一好人家。

萍水相逢,願意出手相助之人,一則其心善,二則家世豐厚,這樣我才能...我信了,我竟然信了...”韓鳶眼神渙散,低頭喃喃自語,“我是被逼的,來不及了,我是被逼的...”這場騙局,騙的自始至終隻是韓鳶一人。

看似在這場騙局中的受益者,卻是妥妥的受害者,賈富貴顯然對於彪形大漢的突然“詐屍”並不驚訝,韓鳶自以為謀劃嫁入的好人家,卻是在一開始便盯上她的狩獵者。

“這兩人一唱一和,想來韓鳶可能不是第一位受害的女子,且將他們捆起來,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死了,報官處理,興許還能查出其他被誆騙的女子去向。”

陸壹看向風靈,發現她正盯著韓鳶,純真的臉龐,明媚的雙眸,卻似想看穿些什麼,“你早就發現了,對嗎?”

風靈回頭,忽閃著大眼睛,略帶俏皮地反問道,“陸公子不也早就知道了嗎,白佈下那麼粗重的呼吸聲,想不知道都難。

知道了...卻也做不到不管...我不知道她為何要做這樣的選擇,但是,我覺得,這絕不是正確的。”

‘眼前的這個青衣女子,武藝不弱,精通暗器用毒,出手狠辣,識人辨事也是聰慧,除了一個假名,我對她一無所知。

但,她是善良的,大概隻是缺乏安全感吧。

’‘我打不過他,也逃不過,但感覺上是個好人,既來之則安之,且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