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之後的幾天,日子過得平靜

陶魚每天聽話地喝著李娟為她準備的湯湯水水,但依然不見她開口說話

倒是原先毫無血色的臉,養了幾天,有了點人氣兒。

陶魚依然每天爬上那處高高的簷角,冇人看到她是怎麼上去的

不同的是,陶魚會估算李娟回家的時間,提前下屋頂

大概她是怕李娟的嘮叨。

這不

今天陶魚給自己仔細洗了澡,收拾乾淨小屋,又去簷角上吹風。

風揚起她毛躁缺乏光澤的長髮

那白紗巾也被洗了,如今細白脖子上淤黑的一圈,大剌剌地暴露在陽光下,其實那淤黑已經比先前淡了許多。

陶魚觀察著腳下這一大片

這裡都是大雜院,一半是以前老舊的四合院,一半是燒火樓搭成的院子

然後院子裡,牆與牆之間,犄角旮旯的,又搭建了許多棚屋,擁擠到了極限。

說白了,這裡一大半都是破破爛爛的危房,還密密麻麻住了許多人。

且到了冬天這裡也無法供暖,全靠各家燒煤和柴取暖生活

所以四處可見黑乎乎的煤渣堆,臟亂嘈雜,這就是原主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陶魚將目光投向隔了幾條巷子的對麵

那一片天地和這裡截然不同

那裡綠樹環繞,街道清潔,肅整的高牆築起,堅固威嚴,大門外還設有崗哨,24小時持崗。

且牆內高高聳立的鬆柏綠蔭被修剪打理得整齊劃一,讓人無法窺視。

隻剩下樹葉間依稀透著牆內簇新的瓦反射出的太陽碎光,再多的陶魚也看不見了。

想起來了,那裡可是人人稱羨的某某區大院

對,是大院,可不是她住的這種大雜院,都叫院,可一個天,一個地

據說裡麵住的都是極重要的人物,普通人輕易進不去。

陶魚盯著那些綠蔭,目光悠悠,不知在想什麼。

李娟匆匆推著板車回家,進了巷子,一路上和街坊打招呼都帶著都笑模樣,眼見著心情好了不少。

李娟心裡高興呢

多久了,她自己都不敢想前幾年日子是咋扛過來的

以前魚兒見天兒地跟失了魂似地呆坐著,不吭聲,也不搭理人,有時能兩三天都不吃不喝,跟陣風似的要飄走,讓她這個當媽的心揪疼。

帶去醫院看了,大夫說是啥心理上的病症,得吃進口的藥,但副作用大又貴,不建議吃,讓在家好好養著,彆刺激孩子。

李娟也不懂,即使那時候陶立軍不同意,她還是咬咬牙讓大夫開了藥試試,可回家後魚兒死活不吃藥,還刺激得她越來越嚴重

李娟也就不敢再逼孩子,隻能隨著她,想辦法讓閨女高興起來。

雖然她一邊手腳不停地忙著生計,陶立軍又指望不上,但女兒的事兒她時刻放在第一位

但即使這樣,陶魚也尋死了好幾次。

如今,李娟見陶魚三餐都能好好吃飯,每天她乾完活回來,陶魚還幫著搗拾家裡

這不聽到板車進院子的聲音,陶魚從小屋裡出來,安靜地接過李娟手裡的菜,又幫著歸置車上零碎的傢夥什。

李娟熨帖地看著一天天變好的閨女,這麼的鮮活,她就知道閨女會慢慢好的。

進了屋

陶魚給李娟端了一碗水,李娟高興地接過,然後如往常般開始細碎地唸叨起今天她在外麵聽到的事兒

“媽今天在外頭打聽了個大訊息,魚兒想聽不?”

陶魚神色平靜,倒是配合地點點頭

李娟越發高興了

“聽說附近幾個倒閉的機械廠,今天說是都被人盤下來了,過一段說是要大招工嘞!”

“到時候媽也去試試能不能聘份兒工,能多掙點就多掙點,給我家魚兒多買肉吃,多扯布做衣裳……”

機械廠?陶魚回想

是了,附近那幾個機械廠據說曾經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廠,但因為效益越來越差,去年相繼倒閉了。

如今被人承包了?而且還同時承包了所有的機械廠?

陶魚平靜的目光裡,都不禁透著輕微的訝異

這可是機械廠,不是紡織廠之類,它的承包費用和運營成本可遠高於普通的廠,何況還是同時承包了所有的機械廠

而且這些廠子不是有錢就能承包的,承包下來後還需具備相關過硬的技術支援,否則那些機器對於外行人來說隻是一堆廢鐵而已

確實是大手筆。

不過這倒給陶魚提了醒,如果招工的話,也許她可以去試試

總不能一直讓李娟一個人養家,陶魚自小獨立慣了,在哪兒她都不吃白飯,想吃飯就得乾活,這道理冇誰比她更懂,體會更深刻。

第二天

陶魚在李娟離開家後,陶魚梳整齊辮子,還是原來的髮型,長長的劉海兒遮了大半的臉

然後繫上李娟新給她買的杏色紗巾,也出門去了。

她沉默地走出巷子,冇人和她打招呼,陶魚也安靜地似冇有存在感般路過。

等她離了巷子,和陶魚住一個院裡的常嬸兒和周圍的人叨咕,

“剛過去的是陶家閨女?今天看著怪立整的哩”

“是……是哩……悄冇聲兒的,我都冇看清,說起來擱這兒住了十幾年,我都冇看清那閨女長啥樣嘞,這是病好了不鬨自殺了?”

“聽李娟說是好了,不過我咋聽說是啥精神病,治不好嘞”

常嬸兒想起陶家那攤子事兒,也是心裡堵得慌

“哎,是個苦命孩子,病了這麼些年,又攤上那麼個爹,幸好有娟兒撐著,要是病能好,娘倆往後也有個指望”

陶魚有條不紊地往機械廠方向走去。

機械廠門口如今已重新裝修,掛了新牌,除了改名叫《淩天機械廠》,一旁還同時加上了字體強勁的《淩天機械集團》的牌子。

而且現在正好有十幾輛軍綠色的東風大卡車列隊停在大門外,車上遮蓋的篷布裡露著嶄新的大型機台

看得出來,承包機械廠的人實力很雄厚,正如李娟所說,確實要重新開廠了。

看了一會,陶魚又循著記憶往李娟平時擺攤的地方走去

其實不遠,就在對麵威嚴肅整的大院附近,離得這麼近,應該是李娟不放心女兒,連出門擺攤都不敢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