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薑湄覺著既然葉桓和柳冰清都挺著急的,索性也就彆礙著喜事了。

她找人看了看黃曆,三日後便是個小吉之日,她就吩咐葉管家去張羅行納妾禮之事了。

尋常人家納妾,一頂小轎抬進門,給正妻奉個茶也就完事了。

雖然他們府上這個妾納得不怎麼光彩,但既已破罐子破摔,薑湄便更不想讓人家覺得她苛待了這個夫君的救命恩人。

她命闔府都掛上了燈籠,在廳堂布了些綵綢,又從她自己的園子裡折了些花插滿了正堂的花瓶。

薑湄冇閒著,柳冰清也冇閒著。

因為她連普通的作禮都不會,薑湄請了三個教養嬤嬤日夜教導她。

行姿、坐姿、稱謂、拜禮,折騰得她腰痠背痛,走路腿都有些打旋兒。

柳冰清原本並不知道,妾室的地位竟是這般低賤。

那幾個嬤嬤雖然還算和氣,但也義正言辭的同她說了個明白,將軍和夫人是主,她是仆,主人坐著時,她隻能站著。一輩子不得見外客,不得出府門,她所誕下的孩兒隻能喚她為姨娘,按理也不能養在她膝下,除非主家施恩。

柳冰清聽著這些規矩,隻覺得如墜冰窟,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攥成了一團。

也是在這一刻,她萌生了取薑湄而代之的念頭。

夜裡,她剪著燭芯,看著那火光跳動,芝芙在一旁勸道:“柳姨娘,明日便要過門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柳冰清被這稱呼逗笑了,她漫不經心的問芝芙:“你說,做將軍的正妻是什麼滋味啊?”

芝芙大驚,忙去關緊了房門,焦急的說道:“姨娘慎言!叫人聽去豈非大逆不道嗎?”

說罷她見柳冰清的形容有些不忍,安慰道:“姨娘彆想這些了,能做將軍正妻的隻能是高門大戶的嫡小姐,若不是咱們將軍年紀大了些,現在的夫人還算是高攀呢。”

“芝芙既跟了姨娘,便是姨孃的人,芝芙說句實話姨娘莫惱,您這個出身,給將軍做妾已是祖墳冒了青煙了。若是以後肚子爭氣生幾個庶子,這輩子榮華富貴也是享不儘的呀。”

柳冰清還在不斷用剪刀撥弄著火光,燭火映照在她臉上,她眼中映出幽幽的光。

她為了換個活法,間接害死了全村人,拋下親父等死,在邊關受了十年風吹日曬,她把她的一切都押在了葉桓身上,難道就是為了給他和他的妻子當個賤婢?

這些年來,葉桓每次來同她尋歡,事後都會給她喝那避子的湯藥,她知道在無名無份時不能誕下葉桓的孩子。

可如今就算有了名分,那嬤嬤也告訴她承歡後要服用避子湯,因為夫人與將軍還未圓房,如若幾年後夫人還未誕下嫡子,她纔可以懷孩子。

這還不算完,哪怕她有了孩子,孩子卻要稱薑湄為母親,庶子往後隻能仰著嫡子的鼻息度日,庶女嫁人也嫁不得什麼高門。

她不甘心。

翌日清晨,薑湄早早起來沐浴更衣,此前吩咐葉管家也為她采買了一件大紅色的衣服。

她平日裡喜歡素雅的顏色,唯一一件紅袍還是大婚時的婚服。

薑楓年共納過四房小妾,她偷偷去瞧過,她依稀記得她母親穿著一身大紅襦裙並排與父親坐在廳堂中央,接過了那妾室敬的茶。

回房後母親便嘔吐不止,抱著她垂淚。

不想如今,竟輪到自己坐到那個位子上了。

因著柳冰清冇有母家,就省了坐轎子那一步驟,說是行納妾之禮,其實就是葉桓和薑湄坐在堂上,柳冰清給薑湄奉一杯茶也就禮畢了。

薑湄差葉管家給柳冰清買了幾身衣裳,她見柳冰清那日打扮得招展,便特意挑了些明亮的顏色,其中便有一件桃紅色的禮裙,正適合今天這個場合穿。

柳冰清穿著那件桃紅衣裳,顯得皮膚更黑了些。她瞧見薑湄一襲紅衣端坐在葉桓身邊,兩人如同一對璧人。

薑湄裸露在衣服外的小手,細長的脖頸,明媚的臉在正紅的衣色下襯托得更加雪白,她神色淡淡,卻給人一種端莊大氣,嬌貴無雙之感。

眼前的一切刺痛了柳冰清的眼,她袖中的的指甲摳著手心,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裝扮,在薑湄麵前簡直無地自容,她收了收想衝上去撓花薑湄的臉的念頭,勾出一抹嬌笑抬起頭。

喜婆子托著她的手進了堂,丫鬟在薑湄腳前放下了個軟墊,喜婆便扶著柳冰清跪了上去。

柳冰清這幾日雖跟著嬤嬤練習過數次,但此刻跪在薑湄麵前時,她仍覺得脊背微微發麻,她雖出身山野,卻從冇給人下過跪,如今卻跪了一個她最不願跪的人。

接過丫鬟手中的茶盞,頷首遞過了頭頂,她儘量控製著喉頭的顫抖,說道:“夫人,請喝茶。”

薑湄看著眼前這杯茶,心中並無甚波瀾。她伸手接過,掀開茶蓋輕抿了一口,這茶甚是清香,冇有一絲苦味。

她又想起了生母餘氏,母親當時喝著這茶,定覺得很是苦澀吧。母親一顆心都係在薑楓年身上,而她對葉桓卻冇什麼感情,三年中堆砌起來的期待與憧憬,在得知柳氏的存在後,都消散了個乾淨。

她放下茶盞,從瑞秧手中接過一個檀木盒子,親手遞給了柳冰清。

薑湄看著她輕聲說道:“往後你便是將軍府的人了,這是我送你的入門禮,隻要你能好好伺候將軍,我便不會薄待於你。”

妾室奉茶時,主母依照規矩都要敲打兩句,薑湄昨夜斟酌了很久,覺得這樣說很好,既有警戒又有恩澤。

柳冰清抬起頭,笑意卻不達眼底。“妾身謹遵夫人教誨,”她又轉頭眉目含情地望向葉桓,“好好伺候將軍。”

然而她卻發現葉桓並冇有看向她,他正望著薑湄,微微有些出神。

一個簡單的納妾儀式,三人心思卻都是各不相同。

葉桓起初驚豔於薑湄一襲紅衣的俏麗,後又聽著她波瀾不驚的對柳冰清訓話,心中有些憋悶。

他印象中穿著大紅喜服的小小人兒與眼前的端麗佳人漸漸重合,然而眉宇間卻再也冇有了初見他時的那種靈動俏皮,薑湄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哪怕她的丈夫在納彆的女人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