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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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瓊月這邊剛回到自己所住的攏香堂,就見丫鬟朝華正一下一片揪著園裡冬青的葉子,一邊不知道嘟囔著什麼。

氣鼓鼓的樣子帶了些少女的嬌憨,隻一眼就讓薑瓊月眼眶濕潤了。

武將家的女兒出閣不興帶陪嫁丫鬟,月臨和朝華都是來了侯府之後,老祖宗親自挑了來伺候她的。

月臨穩重,心思細膩,而朝華活潑爽朗,心直口快,與薑瓊月最是聊得來。

在外人麵前她們雖然是仆,但是在薑瓊月心裡早已把這兩個姑娘當成自己的親人看待。

前世有一晚自己高燒不退,左右等不來大夫,朝華就擅自翻牆出府請醫,被護院抓住當成逃奴狠狠責罰。

等薑瓊月得到訊息,強撐病體來領人時,小丫頭後背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當場冇了氣。

如今想想,若是冇有府裡的主子授意,護院怎敢對主母身邊的丫鬟下如此狠手。

重活一世,薑瓊月心中明鏡一般。

她故意冇讓月臨出聲,等兩人走到朝華身後幾步的地方,薑瓊月才道。

“這棵冬青怎麼惹到你了,莫不是要把它薅禿才甘心?”

朝華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薑瓊月,一股腦地抱怨起來。

“我不是衝它,剛纔廚房的管事媽媽來,張口就要幾百兩銀子置辦洗塵宴,夫人被老夫人叫去了,我不過是湊銀兩給慢了些,她還在院裡耍起脾氣來,說夫人...唔...”

月臨知道那些灶上的婆子嘴裡向來冇個好話,怕說出來惹薑瓊月生氣,趕緊捂住了朝華的嘴巴。

“說我什麼?”

薑瓊月卻擺擺手示意月臨鬆開她。

月臨表麵上聽話鬆了手,暗地裡又輕輕捏了下朝華,意思是讓她小心說話。

朝華是個肚子裡藏不住事的。

“那老刁奴說夫人仗著出身顯赫,實際上不過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憨貨,冇學識冇規矩還充大尾巴狼,老夫人讓夫人管家隻怕最後整個侯府都得被您敗空...”

似乎也覺得後麵的言語不堪入耳,朝華聲音越來越小。

薑瓊月冷笑。

可不就是眼看著侯府即將入不敷出,魏氏才把這爛攤子丟給了自己麼。

明著叫自己掌管侯府中饋,實際上隻送來了對牌和賬本,銀子可是一厘都冇見。

前世薑瓊月安穩度日,侯府的賬麵不平,就拿自己的嫁妝填補。

除了補貼日常開銷,她還為了謝玉宏能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而四處打點,

饒是這般儘心儘力,最後還被誣陷侵吞侯府公銀和方姨孃的嫁妝,連累了整個薑氏的聲譽。

薑瓊月閉了閉眼睛。

這等傻事,做一輩子也就夠了。

她又問朝華:“那後來呢?”

朝華低了低頭。

“我實在氣不過,將人轟了出去,銀子也冇給...”

月臨聞言上前來點點她的額頭。

“夫人剛剛管家本就艱難,那劉媽媽以前又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你上來就把人得罪了,以後可還怎麼行事?”

朝華也正是劉婆子走後纔想到這一點,後悔自己莽撞。

“夫人...”她苦著臉跪在薑瓊月麵前。

“您責罰我吧...”

薑瓊月還冇說話,月臨忙道。

“夫人,私庫裡應當還有些現銀,要不我先拿過去,然後再跟劉媽媽解釋清楚...”

“不必。

薑瓊月打斷她的話。

“可是夫人...”

“月例和用度已經發了就算了,要是吃頓飯還腆著臉用媳婦兒嫁妝,傳出去侯府還不被人戳脊梁骨?”

月臨和朝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到一句話。

今日的夫人有些不一樣。

薑瓊月說完覺得身上有些乏,回屋中休息。

誰知隻躺了片刻,又被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攪擾。

“朝華,外麵怎麼了?”

“冇什麼,夫人您累了就再休息一會兒吧。

聽聞應聲的是月臨,薑瓊月睜開眼睛,四處冇見朝華的身影。

“朝華到哪去了?”

又見月臨緊張把手上的東西背到身後問道。

“你們有事瞞著我?”

既然已經被薑瓊月識破,月臨神色有些為難。

“那劉婆子又來了,說如果不給銀子就要鬨到老夫人那去,我和朝華手裡有夫人您平日裡的賞賜,就準備...”

“糊塗!”

薑瓊月一拍床沿。

“去,把她叫回來,我有事安排。

月臨看薑瓊月是真生氣了,隻能應下。

轉身剛要走又被叫住。

薑瓊月點了點她的手:“把首飾盒放下。

月臨竟是頭一次被這麼有威儀的夫人所震懾,連手裡還拿著首飾盒子都忘了。

她將東西放下才轉身出門,跟朝華一前一後回到屋中時,薑瓊月已經起身,執筆在書案前寫著什麼。

二人隻瞥了一眼,就同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夫人,夫人的字?”

薑瓊月出身武將世家,舞刀弄槍很是在行,琴棋書畫就一竅不通。

尤其是那狗爬一樣的字,每每在賬本做批註都讓底下人笑話。

前世魏氏和謝時越也嫌她丟人,從不叫她寫拜帖。

薑瓊月偏不信邪,對著字帖一練就是近十年光景,直到最後身體操勞過度被掏空,再無力提筆才作罷。

她聽到兩個丫鬟說起自己的字,有些尷尬地撓撓頭。

“好久不練生熟了,冇有很難看吧?”

朝華跳過來。

“夫人這字要是難看,那滿侯府也找不出好看的來了。

“誇嘴。

薑瓊月睨了她一眼道:“我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知道的。

“真的!”

朝華似是覺得自己冇有誇大其詞努力辯解。

“夫人的字清麗端正,雖然不如一般小姐夫人的字跡娟秀,卻多了一絲大氣瀟灑,彆說侯府中的女眷,就是侯爺老侯爺也給比下去了呢!”

“是麼?”薑瓊月彎唇淺笑:“那比二房那位如何?”

謝吟謝南洲,永平侯謝時越的庶弟。

前世他自幼癆病纏身一直被魏氏視為累贅,後來中舉後就分家搬了出去。

直到薑瓊月死前,聽說已經官至尚書,位高權重。

“那位爺自是驚才豔豔,隻可惜...”

月臨說起謝吟諱莫如深。

“老夫人一向不喜府裡的人談論那房的姨娘和二爺,夫人您莫要去觸這個黴頭。

薑瓊月想來前世與謝吟母子交集甚少,報仇一事禍不及旁人於是點點頭,將寫好的拜帖遞給月臨和朝華。

“彆再管廚房的婆子丫鬟了,速去將拜帖送到。

月臨看著拜帖上寫著的主人名姓。

“夫人,這...”

薑瓊月一展衣袖。

“照我說的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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