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了幾秒,虞聽晚正準備去暖閣。

還未動身,就聽到後麵傳來一聲清脆柔婉的女子嗓音。

“見過太子殿下。”

虞聽晚轉頭,往聲源處看去。

不遠處樹影婆娑下,楚時鳶正對著謝臨珩行禮。

謝臨珩腳步未停,隻淡淡“嗯”了一聲。

在他走遠後,楚時鳶悄悄扭頭往太子離去的方向看了眼,隨即快速起身,對著虞聽晚揮了揮手,便朝著她一路小跑過來。

“嗚嗚嗚我終於進來了。”剛來到跟前,楚時鳶就拽著虞聽晚的袖子,可憐巴巴地對著她哭訴:

“這都好幾個月了,我天天想著來宮裡找你,卻日日進不來,都快擔心死我了。”

昔日前朝未滅時,楚時鳶是虞聽晚的伴讀,兩人年歲相仿,性情相投,漸漸的,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蜜友。

後來一朝宮變,虞聽晚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

除了同樣被困在宮裡的母妃,便隻剩下曾經的好友楚時鳶。

過去那四個月,太子離宮遠赴柘城,宮中基本是由皇後掌管,楚時鳶想頻繁進出皇宮自是不易。

虞聽晚將楚時鳶被凍紅的指尖捂在自己手心,一邊帶著她去暖閣,一邊溫聲問:

“那你今日進宮,是皇兄許可的?”

楚時鳶頭搖的像撥浪鼓。

“就太子殿下那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我是嫌命短,往他眼前湊?”

且不說膽子冇這麼肥。

就算真有這個狗膽,她也冇機會見太子殿下呀。

楚時鳶將自己的手指從虞聽晚掌心抽出來。

再用稍微熱點的手心貼著她,不想她著涼。

做完,才接著說:“我今天本來也是打著碰一碰的運氣在宮門口轉悠,誰知道剛下馬車,就見到了沈知樾沈大人。”

“他問完我進宮乾什麼後,非常好說話,直接就帶著我進來了。”

虞聽晚彎了彎眉眼。

暖閣門口的侍女在她們走近後,立刻打開門。

虞聽晚帶著她進去,坐在暖爐旁。

這次不用吩咐,歲歡就主動去倒熱茶。

虞聽晚將茶水遞給楚時鳶,整個人靠在軟枕上,眉眼漸漸慵懶下來。

指尖輕抵下頜,閒聊般問:

“你和沈大人,近來交情還不錯?”

楚時鳶指尖貼著杯壁,去暖手指。

她翹了翹嘴角,“也不算有太多交情。”

“這不前段時間,太子殿下去柘城了麼,朝中大部分事情都是由沈大人代管,期間有幾次,他去楚家找我父親談事,偶然見過兩麵。”

“一來二去之下,也算熟悉了。”

說起沈知樾,就不得不提他那堪稱傳奇的身世。

沈知樾出身將士之家,父親曾是當今陛下謝綏的左膀右臂。

在沈知樾很小的時候,沈父為救謝綏意外身亡,沈母和沈父鶼鰈情深,在沈父故去後,身體一日比一日差。

不久也撒手人寰。

隻剩下年幼的沈知樾無人照料。

謝綏感念心腹救命之恩,就將沈知樾收為義子,悉心照顧長大。

由此也和謝臨珩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手足。

謝臨珩身居高位,掌控著無數人的生死,真正能與他推心置腹、讓他敞開心扉共處的朋友,少之又少。

而沈知樾,便是一個。

“對了。”回過神,楚時鳶看向虞聽晚,“我這好幾個月冇來,你在宮裡還好嗎?皇後那邊……可有再故意生事?”

“冇有。”虞聽晚:“皇後忙著張羅陛下那邊,加上我一貫不怎麼出門,她想找茬也冇機會。”

當然,就算皇後生是非,她也能應付得來。

虞聽晚主要擔心的,是泠妃那邊。

見好友麵帶憂愁,楚時鳶放下茶杯,擠到她旁邊,像曾經伴讀時那樣,挽著她手臂,歪著頭問:

“有煩心事?跟我說說。”

虞聽晚:“昨日我問了一遍陛下,他還是不同意讓母妃出來,也不肯讓我去見她。”

“我在想,既然太子殿下回來了,可否借太子殿下的勢,去見母妃。”

太子殿下?

楚時鳶心裡直打鼓,“能成嗎?”

“太子殿下和陛下畢竟是親父子,陛下又在病中,他會違背陛下旨意幫忙嗎?”

這也正是虞聽晚拿不準的地方。

但是……

她垂下眼,眸底一片晦澀。

“不管結果如何,總要試試。”

“這大半年來,陛下的病情總是不見好轉,若是等他同意讓我見母妃,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再加上,皇後一直對母妃嫉恨在心,我擔心母妃的安危。”

楚時鳶輕歎。

人之常情,她能夠理解虞聽晚的擔憂。

見確實冇有更好的辦法,她寬慰道:

“外界都說,太子殿下性情寬和,是位難得的仁君,你好好同他說說,看在名義兄妹的情分上,應該問題不大。”

其實最後一句,楚時鳶說的時候自己心中都發虛。

在她看來,太子殿下和自家好友的這點偽兄妹情誼,和人家正兒八經的父子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好不容易進宮一趟,不想惹好友心堵,再加上目前確實冇有其他辦法,

不管太子這條路能不能行通,就現在來看,這是唯一的法子。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

臨走前,楚時鳶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對了,聽晚。”

“這都快三年了,你和我表哥的婚約,是不是真冇戲了呀?”

婚約。

這句話一落地,暖閣中霎時靜了幾秒。

虞聽晚的父親建成帝雖然不是一個明智果決的好君主,但他卻是個當之無愧的好丈夫和好父親。

在建成帝在位的那些年裡,東陵皇室後宮形同虛設,不管朝中大臣如何勸諫,他從始到終都未曾幸過除了虞聽晚母親之外的任何一個女子。

那個時候的東陵皇室,偌大的後宮,隻有一位皇後,冇有任何妃嬪。

哪怕到了後來,虞聽晚的母親隻生下虞聽晚這一個孩子,冇有皇子繼承大統,他都不曾有過再立妃嬪的打算。

隻是說,等唯一的女兒長大後,若是她有心皇位,就把東陵國交給女兒和未來的駙馬。

若是虞聽晚隻想做個閒散安逸的公主,他就從宗族中過繼一個德才兼備的孩子,做未來儲君。

為了自己的女兒將來有個好歸宿、一生順遂無虞,建成帝在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為唯一的孩子物色駙馬的人選。

選來選去,他選中了當時太傅的嫡子宋今硯。

宋氏乃名門望族,在當時的東陵國有著極高的聲望和地位,再加上宋今硯此人品行極佳,為人中龍鳳。

和皇室公主聯姻,稱得上天作姻緣。

那個時候,建成帝連指婚的聖旨都頒佈了,隻等虞聽晚到了適合婚嫁的年齡,就讓她和宋今硯成婚。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朝宮變。

打亂了所有的一切。

新朝成立,建成帝故去,當初的婚約,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般,被輕飄飄揭過,永久擱置下來。

一晃,就快三年。

有時候虞聽晚偶爾也在想:

若是冇有那場宮變,若是她的父皇還在,若是一切還如當初,那麼現在……

已經到了婚嫁年齡的她,或許已經在父母的祝福下,嫁給她父皇精心挑選的駙馬了。

可惜,現在的她和母妃,隻是他人籠中的禁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