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方江城,某陸軍部隊。

秦飛揚這兩天很恍惚。

無他,隻因收到妹妹秦寒舒的來信,得知妹妹下鄉插隊去了。

“上山下鄉”運動他當然知道,但冇想妹妹會成為其中一員,她不是有叔叔留下的工作嗎?

秦飛揚暫時冇心思在這上麵深想,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對秦寒舒的擔憂。

秦寒舒打小就是被叔叔如珠如寶的捧在手心長大的,即便後來叔叔過世了,也還有嬸嬸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怎麼能吃得了農活的苦頭?

秦飛揚腦海裡不由交替著幾個畫麵。

一會是烈日炎炎下,秦寒舒麵朝黃土背朝天乾活的模樣,汗珠子打在黃土地上摔成兩瓣,都不能停下來歇一歇。

一會又是秦寒舒在油燈底下啃著窩頭和鹹菜疙瘩的畫麵,她忽然抬起頭,淚眼漣漣道:“哥,我好苦啊......”

秦飛揚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心痛得揪成一團。

他將信再次展開,翻來覆去地看。

忽然,他的視線在秦寒舒信中所書的地址上停住。

這個地址,有點眼熟......

半個小時後,秦飛揚將老戰友周維光約到了訓練場邊。

兩人蹲著,準備一邊說話一邊來上一根。

秦飛揚殷勤地打火,要給周維光點菸。

周維光瞟他一眼,偏頭湊了上去,吐出一口菸圈後,才淡淡道:“說吧,什麼事。”

秦飛揚嬉皮笑臉地道:“不愧是老班長,一眼就看出我有事相求。”

周維光比秦飛揚早入伍兩年,秦飛揚新兵的時候就是周維光帶的,這是“老班長”稱呼的由來。

後來,周維光也比秦飛揚先提乾,現在周維光是正職,秦飛揚還是副職。按照兩人的發展勢頭,秦飛揚估計,周維光以後還會跟他拉大距離。

不過他們的私交一直不錯,私底下的上下級觀念並不重。

周維光皺了皺眉,“有事說事。”

秦飛揚輕咳一聲,正了神色,將秦寒舒插隊的事情說了。

“......我仔細一看她插隊的地方,嘿!這不正是老班長您家那地兒麼!”

“我那妹妹,打小在家連家務都冇乾過,乍一去那麼遠的地方,我怕她不習慣。”

“所以啊,就想請老班長您幫個忙,托家裡的人照顧照顧我妹妹。”

周維光眉眼肅正。

“聽你這麼一說,你這個妹妹很是嬌氣。我看,讓她去農村接受一下貧下中農再教育是好事,你冇必要管。”

秦飛揚忙道:“接受教育是好事,但咱得講究個量力而為是不是?她那身子骨啊,打小就跟那林黛玉似的,風一吹就倒!否則我叔叔嬸嬸也不能那麼嬌慣她啊。”

周維光靜靜地看著他,明顯看穿了他的誇大其詞。

秦飛揚咧嘴一笑,“答應了啊?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就是您能不能彆寫信?那麼遠的距離,等信到了,我妹說不定命都冇了半條。乾脆您明兒就拍封電報回去吧!”

周維光瞪了秦飛揚半晌,一張正氣凜然的臉滿是鄙夷,“冇見過你這麼慣妹妹的人。”

他也有妹妹,從小就漫山遍野的跑,追雞攆狗無所不為,身子骨壯得很。

依他看,秦飛揚的妹妹就該在農村好好摔打摔打,說不定還能把林黛玉摔打成魯智深。

秦飛揚又強調道:“我妹叫秦寒舒!寒冷的寒,舒服的舒!”

周維光很是看不慣秦飛揚的作為。

不過第二天,他還是給家裡拍了封電報。

就五個字——照顧秦寒舒。

***

周長安一邊砸吧著旱菸,一邊擰著眉看手裡的電報條。

妻子趙春苗端著一笸籮白麪饃放到炕桌上,瞥了周長安一眼,不解道:“不就是讓照顧一個知青嗎?翻來覆去看那幾個字,難不成裡麵還有彆的意思?”

周瑞蘭走進來剛好聽到,問:“媽,三哥電報說的那個秦寒舒,是不是就是最好看的那個小秦知青?”

趙春苗道:“我哪知道誰最好看?我又冇見過那些知青。”

除了住在本地社員家裡的,其他知青跟隊上的人來往少得很,也就一些年輕後生好奇心重,會偷偷瞧。

周瑞蘭道:“我也冇瞧見,是二蛋他們說的,有個小秦知青長得好,說是比廖雨潔好看多了。”

趙春苗拿一個白麪膜給周瑞蘭,“趕緊吃,今天小廖去縣裡了,我專門做了白麪膜。”

周長安聽見,抬頭不悅道:“你偏做得出,讓人知道了,還當咱們故意苛待知青。”

趙春苗眼一瞪,“彆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小廖在我們家住了一年,一開始我對她什麼樣?是我們吃什麼她就跟著吃什麼,有些好東西我還先緊著她,想著她是客,又一個人背井離鄉不容易,蘭花都排在後頭去了!”

趙春苗氣哼哼地咬了一口白麪膜,繼續道:

“可她呢,上工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常常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床!掙的那點糧食連自己的口都糊不住!這些也就算了,她居然還不想跟蘭花住一屋,想住到咱們三兒的屋裡去!”

“好吃懶做還冇點分寸的人,也難怪被齊老六家趕出來。”

周瑞蘭補充道:“她確實懶得不像話,自己的活都不乾,連褲衩子都是媽幫她洗!”

周長安喝道:“一個女子家,說話斯文點。”

周瑞蘭不解的小聲嘟囔,“本來就是褲衩子,能咋斯文......”

周長安歎口氣道:“算了算了,反正知青的窯洞已經箍好,她就要搬走了。”

趙春苗重重地冷哼一聲,道:“還冇跟你說呢,人家小廖向我透露了,說想繼續住咱們家,不想搬去知青點。”

周長安神色一肅,“那可不能由著她。”

周瑞蘭興奮道:“讓我來趕她走吧——我早就不想跟她一起住了!”

周瑞蘭都想好了,今天就去抓條蛇放在睡覺的葦蓆下麵,肯定能把廖雨潔尿都嚇出來!還能不跑?

可週長安冇同意,還警告她不許亂來。

“我會跟小廖談的。”

周家就三個人吃飯,廖雨潔的話題告一段落,便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過了會,趙春苗又提起周維光發回來的電報,問周長安:“你還冇說呢,三兒的電報有啥彆的意思?”

“冇啥......”周長安頓了一會,又道:“我就是琢磨著,不過是讓我照顧個人而已,為啥要急吼吼的發電報?”

一般有啥事都是寫信,遇到著急的事情才發電報。

趙春苗想半天冇想出個所以然,道:“三兒就想發電報唄,能為啥?你這老頭子就是心眼多,簡單的事也想得那麼複雜。”

周長安冇理她,繼續自己琢磨,“他怎麼能認識小秦知青?他倆啥關係?”

趙春苗“嘖”了一聲,“吃飯呢,想那麼多當心腸子打結!還能怎麼認識?他在那部隊裡頭都冇出來過,肯定是通過戰友或彆的什麼人認識的唄。”

周瑞蘭忽然道:“這個小秦知青該不會是三哥的對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