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首輔府裡,大姑姐韓寶珠惡狠狠地照清單整理著物品。

她一邊整理一邊隨意扔,幾支髮簪頓時粉身碎骨。

老管家麵無表情地在邊上提醒,“大姑奶奶,大人吩咐,若有損壞,照價賠償。”

韓寶珠頓時縮了手腳,雖然氣恨不已,到底不敢太過分。

韓老夫人看著心疼,又不敢違逆兒子的意思,隻得勸女兒,“珠兒,你且安心,日後母親得了好東西,再給你。”

“母親,你能有什麼好東西?好東西不都在二弟手上?父親走的時候,整個家都交給了二弟,哪有你的份?”

韓老夫人氣得倒仰,雖說女兒說的是事實,但當著下人的麵喊出來,真的是太丟人了。

她一個泥腿子,二嫁了世族後嗣,看上去是高嫁了,但從未得夫君正眼相待。

夫君的一顆心,自從兒子韓屹出生後,再也不曾落到她身上。

家裡的財物,從未交給她打理過一日。

夫君去後,直接將家交到兒子手中。

她雖然不滿意,但到底出嫁從夫,老來從子,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

為此,她特彆寵愛女兒。

儘管女兒像前頭男人,又蠢又憨,相貌、脾氣還差,自己時常被這個女兒氣到。

但,女兒靠著她、賴著她,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貴重。

她的虛榮心,從女兒這裡得到了滿足。

“珠兒,你二弟是個孝順的,我若同他要,他定然會給。”

韓寶珠一想,這話倒也不錯。

二弟但凡得了好東西,必然都交給母親,從未給過兩任妻子。

單從這點來看,還是值得肯定的。

她終於平順了些心氣,繼續理著東西。

不久,清單上各色物品都整理齊全,她咬牙切齒、萬般不捨地留戀許久,纔像被剜心般忍痛交給了老管家。

老管家轉身遞名牌去了長寧宮,隔日便將東西還給了慕楊。

首輔府裡,母女倆還在說著話,門房稟報,鄒姑爺來接韓寶珠了。

韓寶珠嘟起了嘴,顯然很不開心,“娘,我可不想回到那個破宅子去。”

“渾說,出嫁的女子哪有長時間待孃家的。鄒姑爺一表人才,時間長了,你能放心?”

韓老夫人不敢留韓寶珠,兒子韓屹離京前,可是下了驅逐令的。

她隻得尋個藉口,先將女兒送回去,過幾日再說。

韓寶珠撇了撇嘴,不屑地說,“二弟是首輔,他不敢。”

韓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伸出手一掌拍在她的額頭,“不敢,不敢,男人若是有了心思,哪有什麼敢不敢的?你都長成這樣了,還不曉得看緊些姑爺?真要姑爺有了外心,看你到時候怎麼收拾!”

韓寶珠的肺管子被戳得生疼,哪裡肯依,“娘,什麼叫長成這樣?這長相是我自己願意的嗎?還不是你將我生成這德性?如今還來怪我咯?”

她當即坐在地上撒潑,放聲大哭起來。

鄒姑爺進來時,便看到韓寶珠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痛哭。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眼裡的厭惡洶湧地漫了上來。

鄒姑爺單名一個荃字,早年家中遭了災,父母都餓死了,他撐著一口氣到了京城,以乞討為生。

有次遇見韓屹的父親,幫了他一把。

為了表示謝意,韓父將他帶回家,賞了一頓飽飯。

閒聊時,得知他讀過書,還有秀才的功名,頓時起了心思,將他留在家裡,還供他讀書上進。

實則是將他當作贅婿養著。

待成年後,便娶了韓寶珠。

鄒荃當年連飯都吃不飽,有人願意讓他上學,自然欣喜若狂。

點了庶吉士後,他進了翰林院,春風得意之時,與韓寶珠成了親。

成親那晚,揭開頭蓋,見了韓寶珠的樣子,頓時如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後悔也晚了。

韓寶珠雖生得五大三粗,若脾氣好些,他還能容忍,偏偏是個粗俗難耐的,還比他大上五六歲。

脾性更是與他格格不入,這些年他忍無可忍,日日盼著休了她。

礙於首輔的大權在握,不能忍也隻能強忍著。

好在首輔明理,知曉自家姐姐的毛病,在其他方麵給予他極大的幫助。

於是,他便睜一隻閉一隻眼,任憑韓寶珠隨心所欲。

今日,若非首輔通知他來接韓寶珠,他根本就不想來。

眼見女兒的醜態被女婿看個正著,韓老夫人頓時尷尬無比,慌忙要將女兒拉起來,可韓寶珠來了勁,怎麼都不肯起身,隻顧著哭。

最後還是韓老夫人一巴掌扇醒了她,叫下人帶她去漱洗,自己陪鄒姑爺說會兒話。

“鄒編修原諒則個,剛纔是老身的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引得珠兒失了儀態。”韓老夫人放低姿態訴說原委。

鄒姑爺搖搖頭,說不妨事。

當然不妨事,看著就厭惡到極點,多一眼都不想看。

“姑爺,你二人成婚許久,也該要個孩子了。有了孩子,夫妻間的感情也能增進不少。”韓老夫人再接再厲。

一聽這話,鄒姑爺差點忍不住當場吐出來。

兩人成親,隻在新婚之夜行過周公之禮。

隻一晚,便令他終身後悔,回想起來便覺得無比噁心。

和韓寶珠生孩子?還是殺了他吧。

韓老夫人哪裡會知道他的心思?

她得意地想,隻要有兒子在,鄒荃還能翻出天去?

隻要兒子韓屹還是首輔,諒他不敢拋下寶珠。

韓寶珠委委屈屈地跟著鄒荃回了那個一進的小院子。

這院落,還是她出嫁時,繼父給的陪嫁。

雖然小,但五臟俱全,隻是韓寶珠貪心不足,總覺得這麼小的院子,配不上她的身份。

回到家的韓寶珠往正屋炕上一躺,什麼事兒也不乾。

還是鄒荃動手做了晚膳。

晚膳後,鄒荃直接抱著鋪蓋宿在了東廂房裡。

韓寶珠氣不過,也跑到東廂房,擠著往鄒荃身邊躺。

一股不知名的味道,隨著韓寶珠的到來,直沖鼻翼。

鄒荃差點將晚膳吐出來,他一把推開韓寶珠,頭也不回地出了屋。

“你站住,上哪兒去?”韓寶珠急忙叫住他,最後不忘加了句,“是不是得我二弟來,你才肯老實?”

鄒荃氣紅了臉,他頭也不回,冰冷地說,“便是首輔也管不到旁人房裡的事。你我二人,是何緣由,你會不知?你若安分守己,不過添雙碗筷,我不介意留著你。若你惹是生非,我也不會再客氣。”

韓寶珠怒,“你不過是我韓家的贅婿,有什麼資格衝著我大呼小叫?”

鄒荃聞言,頓時目眥欲裂,胸口氣得上下起伏,甩袖而出。

韓寶珠在身後啐了他一口,滿眼不屑,“我呸,真不是個東西,吃姑奶奶的,喝姑奶奶的,竟還擺出一幅施恩姑奶奶的樣子,誰給你的狗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