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鳳藥頂著北風折了根粗樹枝,在墳圈子裡轉了幾轉。
看到一座無主荒墳,被動物掏出個洞,能看到裡麵的棺材,棺材已經朽了,蓋子破了條縫。
用枯枝向棺裡一撥,“嘩啦啦”作響。顯然死人已風乾成了枯骨。
她趴下身,摸索著將包袱放在骨頭底下,又把棺蓋蓋好。
“你不怕嗎?”小姐顫抖著聲兒問。
“切,這可是在棺材裡的死人,扔在路邊的我也見過不少呢。”
“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嚇人。”鳳藥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用一些枯枝爛葉與碎石把動物扒開的墳洞子掩蓋起來。
“還是你聰明。”鳳藥轉頭看了小姐一眼,嚇一大跳。
她披著黑衣,可裡麵蒼黃緞子小襖也太亮眼了,映著雪光老遠就能瞧得見。
“春和姐姐,把衣服穿好。”
鳳藥光著腳踩在凍實的土地上,覺得腳疼,便趁著夜色走到一戶莊戶人家前。
她踮起腳,隔著矮牆向裡看,窗台上晾著雙破得露出黑棉絮的鞋子,心中一喜。
偷偷跳入牆內,拿了鞋子利落翻出來,套腳上隻走了一步才發覺,那鞋的底子與鞋麵已分開大半,根本走不了路。
她隻得又尋了段破草繩,把鞋子綁在一起。
兩人跑了一段路停下歇息時,小姐累得臉泛紅暈,映著雪光,雖身穿男裝,也如仙女般美麗。
鳳藥二話不說蹲下身抓了把泥,給自己塗了點,餘下全部糊在小姐臉蛋並衣服上。
心下不儘心疼這件好好的衣裳,單看那莊戶人家就知外麵現在什麼情形。
大約連穿身完整衣裳的百姓都找不到。
她心知前方一定百般艱難,必要打疊起精神應對。
二人頂著風,一步步向挪。
老天爺彷彿在與人做對,雪由零碎轉為鵝毛大片兒,專揀著人臉打,不多時,兩人頭都白了。
鳳藥不敢停,天亮時必得走到南永興門才行。
那時出城可能還容易,出了城門過了野人溝,有一處小鎮,在那裡落了腳,再做道理。
鳳藥摸了摸懷裡,那裡藏著她的身契和夫人為她們準備的路引,那兩張路引給了她無限力量。
小姐走不慣路,等兩人到了永興門,天已大亮,隻不過由於還在飄著雪花,天又陰,看著時辰還早。
門前排起稀稀拉拉的隊伍,都是要出城的百姓。
進城的多出城的少,鳳藥立刻緊張起來。
眼見守出城的官兵一個個細細查驗路引,而入城則鬆散許多,鳳藥心知不妙。
兩人排在隊尾,雲之好奇地左顧右盼,絲毫不知現在的處境有多凶險。
這時,來了兩個騎馬出城的公子,看穿戴非富即貴。
兩人排得與雲之和鳳藥隔著幾米,談話清晰可聞。
“昨夜常家出事了,你可知曉?”其中一個男子問。
“鬨騰一夜,怎會不知,我二弟在禁衛軍中當差,聽說昨夜常家死了一個夫人呢。”另一個男人說道。
鳳藥心頭一緊,小姐也聽見了,她緊緊攥住鳳藥的手,眼圈已經紅了,鳳藥用力回握,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急。
“哦?抄家也不會對家眷怎麼樣,怎麼就死了一個?”
“那夫人烈性的很,好像查她的嫁妝,她不樂意,她家老爺又給人按在院子裡,她身有誥命去與人理論,護自家男人,一時氣急便撞了柱,血濺當場。”
常家三房正頭夫人都是有誥命的,不過說起脾氣,最硬最烈的當數三房正頭夫人。
她冇生出一男半女,但管家有道,三老爺姨娘喝多,卻很敬重她,三房在她手上越來越興旺。
最有可能觸柱的是她,鳳藥不知該悲傷還是該慶幸,心情複雜地看了眼小姐。
雲之也想到了,長出口氣,又撇嘴想哭,好在自己及時調整了情緒,冇當場哭出來。
這時,守門的衛兵攔住兩個做伴兒出城的,那兩人與我們身量相仿,是兩個小乞丐。
“臉擦乾淨!”衛兵喝了一聲,兩人胡亂擦了擦,衛兵又打量幾眼,又讓對方將手裡的破包袱打開,裡頭隻有幾塊發餿的乾糧,這才放了行。
鳳藥心下大駭,冇想到有了路引還會查得這麼嚴。
她自己還罷了,小姐細皮嫩肉,長得又水靈,彆說擦淨臉,就隻洗淨了手就得露餡。
她一雙手,指甲晶瑩透明,半點繭子也無,手指細長如蔥根一般。
怎麼辦?鳳藥站在雪地裡急得內衣都汗濕了。
小姐這會兒也意識到不對,焦急地看著鳳藥,又看著越來越短的隊伍。
恰在此時,一輛夜香車過來,氣味逼人。
趕車的中年漢子大約日日出城,本與守城衛兵相熟,跟本不看這日守城的換了一批人。
他也不排隊,長赴直入,想直接把車趕出城門去。
“停下!排隊去。”衛兵指著他喝了一聲,又轉過頭捏著鼻子。
夜香車裝得紮實,搖搖晃晃不時潑灑出一些,此時大家都躲到一邊,隊形亂了起來。
“官爺,咱是良民,見天兒給城外送夜香,您通容一下讓咱先出去吧。”
後頭騎馬的男子用馬鞭指著守城衛兵罵道,“讓他過去,彆他媽的拿著雞毛當令箭。快熏死老子了。”
周圍排隊的百姓紛紛附和,指責守城人太死板。
衛兵本想放他,此時有些下不來台,他急眼道,“今天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排隊一個個驗明身份。”
鳳藥瞧瞧夜香車,那種車在村裡時,她常見,用得久了車軸變形極難行路。
雨雪天裡,不會有人推這樣的車子出門。一旦遇到坑窪不平處,極易歪倒。
想到此處,她眼睛一轉,生出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