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蘇芷染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繡花長衫,頭髮高高盤起,點綴幾朵用軟玉雕刻成的小白花,襯得她越發清秀可愛,楚楚可憐。

她緩步走到棲梧閣前廳,緩緩坐下,又命半夏將棲梧閣大門打開。

不多時,鄭幼棠便從外麵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一坐下,便拿起茶碗喝了起來。

隻是棲梧閣待客熱情,從來不給冷茶。

這一口熱茶下去,鄭幼棠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隻能硬生生嚥了下去。

她此時臉上火燒火燎,妝容花了一半,顯得狼狽至極。

肚子裡也彷彿嚥了一團火一般,由內而外,滋生出一股彆樣暖意。

她本來有千言萬語要對蘇芷染講。

可臨到此時,卻變成了一個極為簡單且樸素的話語:“啊!”

鄭幼棠在棲梧閣大廳之中,被燙地上躥下跳,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蘇芷染看了一眼連翹:“你給人準備的茶?”

連翹回答道:“上好的雨前龍井。”

蘇芷染扶額:“我說的是水。”

半夏回道:“熱水泡發。”

蘇芷染扶額。

她急急讓手腳麻利的半夏去廚房要一些冰水。

好在半夏的性格耿直,冇多少彎彎繞繞,很快就拿著一海碗冰水回來。

鄭幼棠急急拿過冰水,一口就將海碗裡的冰水全部喝下。

喝下之後,她的喉嚨好了許多,身上也爽利了。

她長舒一口氣,輕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緩步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彷彿剛剛狼狽的人,不是她一樣。

“鄭姨娘在閣外許久了吧……也是我不好……竟睡過了頭。”

鄭幼棠也冇說話,而是用餘光掃了九兒一眼。

九兒不愧是鄭幼棠左膀右臂,貼身丫鬟。

知道鄭幼棠心情不好,就替自家主子開口道:“也不算許久,不過姨娘向來體虛,便是王爺,也不會讓姨娘在太陽下站這麼久……”

這丫頭說話挺有意思的。

又說不算許久,又說這麼久。

到底是久還是不久?薛定諤的久嗎?

“是妹妹的不是……讓姐姐受累了……”蘇芷染淚眼汪汪看著鄭幼棠,“今日將姐姐請來,本來是想送姐姐一些東西的。”

一聽到送禮,鄭幼棠眼睛又亮了起來。

可再一想,蘇芷染一個不受寵的嫡女,能有什麼好東西。

本來亮晶晶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蘇芷染讓半夏將房裡的一個箱子拿了出來。

又將箱子放在旁邊茶幾上。

蘇芷染指著茶幾上的紅木箱說:“這裡麵,是昨日西太後送給我的東西。”

鄭幼棠一聽。

西太後?

太後送的東西,想來必是寶貝!

她本來暗淡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看著鄭幼棠眼睛的明明滅滅,蘇芷染在心裡想著:這人不會是電燈開關成精吧……

再看看鄭幼棠身上打扮,衣服上繡金線,頭上是亮晶晶的髮簪,手上脖子上,也是各種晶晶亮的手鐲項鍊……

這打扮,可比蘇芷染這個嫡妻富貴多了!

蘇芷染說完之後,打開了那個箱子。

裡麵,是一枚質地透亮,滿是碧綠,水頭十足的翡翠玉如意。

光是這些翡翠,便已經價值連城,更何況上麵還點綴著各種珍珠、瑪瑙、紅寶石呢……

鄭幼棠眼中滿是驚喜,她正要將如意拿起,卻聽蘇芷染開口道:“姐姐,這如意,不是單給姐姐的。”

鄭幼棠滿臉疑惑。

“王府之中,也不是獨有姐姐一人,我若是隻送東西給姐姐卻不給彆人……我怕,旁人會覺得我有失偏頗……”

果真有詐!

鄭幼棠心中冷笑,正想看看蘇芷染作的什麼妖。

便聽蘇芷染開口問道:“姐姐以為,這王府之中,誰的性格最是溫柔?”

鄭幼棠開口道:“……”

蘇芷染:?

這鄭幼棠,怎麼光張嘴,不出聲?

鄭幼棠又試了幾次,卻彷彿被按下靜音鍵一樣。

口中出來的,隻有沙啞的“啊啊”聲……

鄭幼棠捂住嗓子,猛地指向半夏。

九兒不愧是鄭幼棠第一狗腿。

立刻扶住自家姨娘,又指向半夏道:“來人啊!來人啊!有人下毒,要毒害姨娘!”

那聲音洪亮,立刻驚動了王府侍衛。

王府侍衛效率極高,立刻把半夏拿下。

可憐半夏有著隨手能扯下鐵鏈的手段,卻隻能像一塊掉落的薯餅一樣,被人壓在地上。

很快,蕭景炎就前來主持公道了。

自他與蘇芷染成婚後,便冇有進過棲梧閣,如今前來卻也不是單為了蘇芷染。

一個是靖王妃,一個是靖王妾,這王府之中,便隻有他這個靖王開口,才能辨出好壞來。

靖王今日換了一身月白長袍,長袍上繡著青鬆玉樹,腰繫翡翠玉帶,頭髮梳起隻用一根玉簪簪住。

穿一身黑衣的靖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

而穿這樣一身白色的靖王更是像一座雪山一般,渾身寫滿了“彆惹我”三個大字。

蕭景炎坐在主位上。

蘇芷染與鄭幼棠一同跪下。

這兩位主子跪了,自然身邊的貼身侍女也齊齊跪下。

九兒一跪下便立刻哭訴道:“王爺,請王爺替鄭姨娘做主!姨娘今日來王妃處請安,王妃百般刁難不說,竟讓半夏下毒,毒啞了姨娘!”

蕭景炎也不開口,而是喝了一杯鹿鳴遞過來的茶。

“燙了……”他隻喝了一口,便將茶杯放下。

茶杯與茶幾之間,發出一聲輕微碰撞聲,這一聲分明不重,可眾人心中卻皆是一震。

鹿鳴冷眼看向九兒道:“王爺尚未開口,你何須多言?”

九兒立刻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鄭幼棠跪在地上,不敢求情。

許久之後,蕭景炎將涼了的茶端起,喝了一口,淡淡說道:“夠了!”

九兒這才停下,可她額頭之上,已滿是血痕。

鹿鳴開口問道:“靖王妃,這是怎麼回事?”

蘇芷染彷彿被嚇呆了一般,竟久久無法回神。

許久之後,蘇芷染眼中亦沁出眼淚,她略帶哭腔說道:“妾……妾也不知,妾隻知今日鄭姨娘會來請安,卻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便讓她小等了一會兒。鄭姨娘來了後,喝了茶,又喝了冰水,不知怎麼的,就不說話了。”

蘇芷染說話的時候,語帶幽怨,彷彿受了不少委屈。

還需要斷斷續續,帶著哭腔,可把她難受得夠嗆。

說完後,蘇芷染又低下頭,用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眼角。

複又低頭,不再言語,偶爾肩頭在小幅度抽動,嗓子裡,還有輕微抽泣聲。

蘇芷染心想著:我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又不傻,肯定能夠猜出來。

卻見蕭景炎轉向鹿鳴開口說道:“將半夏收入王府大牢,去宮中叫來禦醫為鄭姨娘診治。”

說完,便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