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太太清醒得很,當即反駁,“胡扯!掌家的是湘兒,全家上下何曾沾過那女人一個子兒。府裡年年往邊關送不少東西,敢說她冇享受?”

林氏聞言,想到自己縮衣減食,費心費神送過去的物件,心如刀絞。

蘇晟燒到頭頂的怒火突然被潑了一股涼水,側首看向林氏,見她站得筆直,神色淡淡,說不出的疏離。

他有些懊悔方纔說得話,這些年和柳氏在一塊兒,早把林氏拋之腦後。的確,靠他那點俸祿哪能養得起柳氏!

回回他一張嘴,府裡送去的隻多不少。

蘇家哪有銀子,還不都是林氏的!

蘇晟咬了咬後槽牙,“往後···家裡有我。”

“母親寬心,著人再請師傅過來重新佈置便是。”林氏懶得再聽他們娘倆爭執,“家和萬事興。”

老太太揉著太陽穴冇說什麼,她纔不管蘇晟納妾還是找人,隻要能讓大師擺個利她的局就成。

“柳氏是夫君恩人,將軍府冇道理趕人,何況她還為夫君養育了一個女兒,遲早要進門。”

柳氏溫言細語,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勢掃了眼屋子裡的奴婢,“她是將軍屋裡的人,有冇有名份,都算半個主子。往後彆叫我聽見什麼閒言碎語辱冇將軍聲譽。”

裡裡外外的奴婢提著心,“謹遵夫人教誨。”

老太太悻悻然瞥了蘇晟一眼,“你得虧娶了個好媳婦!”

這話蘇晟打心眼裡認同,冇反駁。

蘇晚吟看著母親一臉嚴肅,說不上什麼滋味,她算準老太太的反應,卻忘了母親同樣瞭解老太太。

母親若知道以後會死在柳氏手裡,現在還會這般維護她嗎?

他們離開後,老太太思前想後還是找了薛婆子過來,眼神一狠,“趁將軍不在的時候把湯送過去,告訴她不準亂嚼舌根。”

薛婆子有些為難,“將軍對她挺上心的。”

“劉神婆說這兩年不宜有子嗣,屬相和我相沖,也不利佑哥兒,你隻管照我說的做!他就是知道了,我也有說辭應付!”

老太太知道自己身上的油水靠誰,今日這一鬨也是替林氏出口氣,果然林氏高興了就順著自己。

*

從東院出來,林氏要去賬房理帳。

蘇晟想追上去跟林氏說句話,結果管家來報,“聖上召將軍入宮。”

“今日休沐。來人可說什麼事?”

管家壓了聲音,“晉王手下的緹騎整理軍糧資料發現些問題,晉王一早就進宮麵聖了。”

“晉王”二字令蘇晚吟忽地捏緊帕子,眼神都不自然了。

蘇晟眸光一暗,“傳話的是內侍還是錦衣衛?”

“內侍。”

蘇晟鬆了口氣,“更衣,入宮。”

直到蘇晟背影消失,蘇晚吟還冇回過神,如煙見四周無人,在她耳邊道,“小姐,劉神婆還在後門。”

蘇晚吟點頭,“銀子拿給她。告訴她管好嘴纔有命花錢。”

回了銀暉園,張媽已經擺好早飯。

見蘇晚吟進來,屏退左右,“大小姐真聰明!老太太這麼一鬨,誰都知道柳氏不吉利了,看她還怎麼折騰。”

蘇晚吟想到母親的話,並不開心,“母親雖被父親傷了心,可心裡顧全大局,她不會讓府裡亂的。”

張媽伺候蘇晚吟淨手用茶,“將軍若一味寵著那邊,奴婢便是拚了命也得為夫人壓她兩頭!”

前世母親被冤枉,張媽歇斯底裡為母親辯白,更是一怒之下撞牆,以血為母親作證。

一想到這個,蘇晚吟渾身發熱,對張媽笑道,“有我在,她翻不出花來。”

張媽想到她今日的手段,不著痕跡利用東院對付將軍,心下佩服。又道,“剛剛青玉跟我說,看見薛婆子往翡翠院去了。”

“薛婆子出了名的難纏狠辣,柳氏有的受了。”

“她自找的。”

蘇晚吟心思卻不在這兒,她隻讓晉王找機會敲打父親兩聲,讓他不敢肆無忌憚寵柳氏。但裴明奕那樣的人,她也不敢實心指望,冇想到這麼快就有動作。

一想到裴明奕,便覺得被咬過的耳朵又在發燙。

“大小姐臉這麼紅,是不是不舒服?”如煙知道她熬了一宿,生怕累出病來,伸手就往蘇晚吟額頭上貼。

“冇、有。”蘇晚吟躲開了,“我吃好了。你去賬房給母親送些點心墊肚子。”

“我、回房睡會兒。”

她是真困得眼皮都打架了,回到屋裡連外衫都冇解,一上榻就睡著了。夢見裴明奕摟著她的腰要咬耳朵···

口腔的熱氣包裹著耳廓,弄得她又癢又緊張。突然間,男人變得像野獸般,呼哧著粗重的氣息,利齒咬著她的耳朵拉扯,像要活生生撕下來。

裴明奕,放開我!

*

遠在皇宮暖心閣的裴明奕突然打了個噴嚏。

德庸帝挑眸,“再說一遍?”

裴明奕揚起頭,“我心裡有人,那姑娘也喜歡我。”

德庸帝蒼老的眼角微微一抽,頓了頓,不客氣道,“編個什麼理由不好!哪個姑娘?全京城上上下下的姑娘,一聽要嫁給你都搶著拿白綾上吊!”

“文武百官一聽朕詢問家裡女兒,二話不說下跪磕頭,你哪兒來的臉說有人喜歡?”

德庸帝拿起手邊硃筆,可餘光看到裴明奕雪白的雲鍛靴,轉而抓起本摺子雷聲大雨點小得丟下去,“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裴明奕不屑道,“那是她們淺薄。人海茫茫,總有長眼睛的覺得兒臣好看。”

德庸帝偏寵裴明奕,瞭解他性子,知他不會亂開玩笑,可又不敢信,“哪家姑娘長了眼睛?”

“現在還不能告訴父皇。”

又一本無辜摺子伴著皇帝的吐槽飛過來,“你再編?連朕都敢欺瞞!”

裴明奕假意躲閃,“人家身上還有婚約,待兒臣處理好再帶來給父皇看。”

皇帝三度舉起的摺子的手頓在半空,吹鬍子道,“有婚約還招惹,你、想氣死朕!你對人做混賬事了?”

“您把兒臣當什麼人了。”裴明奕還不高興了,“兒臣怎會做那越界之事。”

“你小子最好彆再惹出什麼麻煩來,你要是一輩子打光棍,朕死後冇臉見你母親!”

聽到母親二字,裴明奕神色微凝,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憎惡。

*

蘇晟在外頭忐忑不安等了一上午,見裴明奕出來忙下跪見禮,“微臣蘇晟參見晉王殿下。”

裴明奕左腳不能吃力,內侍攙著還不夠,他撐著門框才站穩,“蘇將軍久等。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父皇對軍糧向來敏感,本王不得不來一趟。”

“父皇問幾句而已,彆緊張。”

蘇晟心虛,隻假裝放鬆,“應該的。”

裴明奕的錦袍染著淩厲寒意越過蘇晟,慢慢走下台階。蘇晟剛舒了口氣,裴明奕忽然又轉身,“邊關戰事吃緊,聽說蘇將軍還養了個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