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午,林致遠跟邱德瑞請了假,說是去內保分局。

邱德瑞瞅都冇瞅他,隻是隨意的揮揮手,他現在越看林致遠越不順眼,話都不想多跟他說一句。

林致遠下了樓,騎上二八永久,先到了內保分局,當著金警官的麵簽下了撤案書。

金警官也長出了一口氣。潘家人追得緊,上午潘國龍過來,態度就不怎麼好,林致遠這是幫他解決麻煩了。

林致遠把撤案同意書交給金警官時,特意叮囑了一句,“金哥,這個你可彆太著急往上彙報,你要讓潘家人知道,你是費了老大勁才勸的我迴心轉意的。”

金光明今年三十多,一直都是一老本神(老實)的乾工作,參加工作十多年,到現在還是一個小警察,他聽了林致遠的話很有些不解,“大林,為什麼呀?”

林致遠狡黠的一笑,“金哥,你聽我的,越晚送上去越好,說不定今天晚上潘家人就來給你送禮呢!”

金光明先是有些不解,隨後恍然大悟。

林致遠出了內保分局,騎上自行車,往三十五中方向騎去。

他的家在和平路邊,一棟非常氣派的嶄新七層大樓。

這棟樓被周圍老百姓戲稱為處長樓,又稱紅眼樓,意思就是在這裡住的都是革鋼廠礦長級彆的領導,因為這棟樓的地理位置好,當初分房時,人們搶的都紅眼睛了。

林致遠的父親林大軍不是什麼處長,甚至連科長都不是,他隻是鍊鋼廠一個普普通通的爐前工,工作三十多年,一直勤勤懇懇的在一線工作,獲得過七次革鋼勞動模範,兩次東海省勞動模範榮譽稱號,當時革鋼的大領導大筆一揮,“好的房子就應該優先分給這些一線勞模。”

於是林大軍和其他四位勞動模範住進了紅眼樓,當時確確實實引起了很多人的眼紅。

林家是一個七十多平的雙室,現在住著父親林大軍,母親寧秀芬,以及姐姐林寧靜和姐夫李鋼四口人。

林寧靜和李鋼是去年上半年結的婚,因為李鋼冇有房子,當時林致遠還在上大學,不回家住,小兩口便一直住在孃家。

去年夏天,林致遠大學畢業,分配回了革鋼,李鋼便想著從嶽父家搬出來,到外麵租房住,被林致遠極力留了下來,“姐夫,你們哪也不用去,我是大學生,廠子已經答應給我分一間單身宿舍了,我就去那住,再說了,你和我姐住在這裡,還能照顧一下咱爸媽,就這麼說定了。”

因為林致遠這個決定,姐夫李鋼非常感謝這個小舅子。

林致遠鎖好自行車,噔噔噔上了三樓。

一開家門,他樂了。

林大軍,寧秀芬,李鋼全都在家,這下省事兒了。林大軍和李鋼都是鍊鋼廠的爐前工,平時都要倒班,今天應該是他們休息的日子。

“爸,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林致遠剛張嘴,就被林大軍嚴肅的打斷了。

“致遠,我問你一件事,我聽說昨天你和廠子一個同事鬨矛盾了,公安都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大軍是一名退伍軍人,雖然從部隊回來多年,但是一身正氣從未改變,眼裡不揉一點沙子。

“爸,是這麼回事,這個同事誤會我了,他喜歡咱們廠的一個女工,也不知道從哪聽的瘋言瘋語,以為我和這個女工搞對象,就拿著一個扳手要打我,不過我可冇還手啊……”林致遠添油加醋將昨天的事講了一遍。

寧秀芬和李鋼全都湊了過來。

寧秀芬一聽有人要殺兒子,當時就急了,“這還了得,有人敢欺負我兒子?鋼子,明天跟媽去熱軋廠,我得替我兒子討回公道。”

寧秀芬年輕時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美女,現在年紀大了,但從眉眼處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風采,林致遠和姐姐林寧靜生的都好看,主要是寧秀芬的基因好。

她是個典型的家庭婦女,眼睛裡隻有丈夫林大軍和這一對兒女,尤其是老兒子林致遠,更是她的心頭肉眼中寶,現在聽說有人欺負兒子,她當然不乾了。

林大軍眼一瞪,“老孃們家家的懂什麼?呆著你的得了。”

林致遠樂了,“媽,用不著,事情已經解決了……”

他三言兩語將今天廠長找他的經過又說了一遍,“爸,廠長都發話了,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反正我也冇受傷。”

“既然領導都發話了,那就算了吧!”林大軍兩隻眼睛像錐子一樣盯著兒子,“我問你,你和那個女*同事到底有冇有事兒?”

林致遠撒起謊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怎麼可能?這完全是個誤會。”

寧秀芬急忙又插話,“我兒子可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怎麼可能去找一個普通的女工呢?至少也得找個大專生吧?這樣才門當戶對。”

林大軍還保持著部隊軍人的本色,他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兒子,直到確認冇有異樣,這才放下心來,“我告訴你,工廠裡男女之間的破事確實不少,但你年輕,又是大學生,絕對不能碰這些破事,聽見冇有?你好好乾,將來說不定能當個車間主任呢!”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逗樂了。林致遠笑著回答:“爸,你也太看不起你兒子了,我將來要當廠長。”

“想的倒是挺美!”林大軍麵冷心熱,即便對兒子也冇有幾句好話。

林致遠見父親臉色緩和,便決定趁熱打鐵,“爸,跟你商量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今天中午,我跟咱們廠長提出要下車間鍛鍊,我是這麼想的,技術科雖然鍛鍊人,但是終歸冇有生產一線實用,我想到車間裡好好學習幾年。”

寧秀芬大驚失色,“兒子,你是不是傻呀?有多少人打破頭想要進機關,你怎麼還主動退出來呢,不行,我得跟你們廠長說去!”

啪的一聲,林大軍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頭髮長見識短,坐著你的得了。”

林大軍轉過頭,眼睫毛裡都是笑意,“致遠,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咱們是工人家庭,就應該下車間,到生產一線去,爸支援你的決定。”

“爸,謝謝你,我還有一件事,我有幾個同事家裡困難,想把手裡的國庫券賣給我,我想著都是同事,能幫一把是一把,另外我還想買點兒資料書,能不能給我點錢?”

林大軍大手一揮,“他媽,把存摺給兒子,好人好事咱們得支援。”

林致遠實在是太瞭解林大軍了,他知道隻要這麼一說,父親一定會隻給他錢,你看,這不就成了,林大軍甚至都冇問他要多少錢。

寧秀芬還有些悶悶不樂。兒子是她的驕傲,當初他考上重點大學東海理工,家裡敲鑼打鼓的慶祝,大學四年畢業後,兒子分進了革鋼最重要、福利最好的熱軋廠,一進廠就進了重點科室技術科。

大半年時間裡,寧秀芬一想到這些事,大半夜都能樂醒。

可是兒子居然好好的廠機關不呆,非要下車間,這是讀書讀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