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公，可知到殿下召集我等，所為何事？”

於謙第一個走到了成敬的身邊。

“老奴一閹人，不敢過問朝廷大事！”

成敬笑嘻嘻的回答。

成敬這人可是千百年來，第一個進士出身的太監，他明事理、知進退。

“於侍郎，殿下特意交代，你必須要出現在內閣！”

成敬說完後，就轉身往回走。

……

散朝過後，朱祁鈺先是去給孫太後請安。

“今日百官，當真無禮！”

孫太後這個時候，已經冇了害怕，有的隻是氣憤。

“他們藉口誅殺王振餘黨，不就是在趁機搶班奪權嗎？”

孫太後這個時候，也恢複了理智。

“兒臣以為，王振餘黨該起殺！”

朱祁鈺起身，對著孫太後一拜。

“若不殺王振餘黨，就是對皇兄聖名的玷汙。”

“王振禍國殃民，皇兄是被他蠱惑禦駕親征的。”

朱祁鈺的這些話，可不是隨口一說。

王振一個太監，其實成不了什麼大事，因為他隻是有朱祁鎮的寵愛，他的勢力隻是來源於皇權。

土木堡之變，罪魁禍首是朱祁鎮，可不是王振能夠左右的。

原本朱祁鎮是想用大勝瓦剌，從文官手裡拿回權力，隻不過玩砸了。

而在土木堡之變，把王振作為背鍋俠，就可以洗白朱祁鎮的無能。

“兒臣今日答應群臣誅殺王振黨羽，實際是為了皇兄！”

“而且帶頭打殺的官員，兒臣已經把他們發配邊疆了！”

朱祁鈺這是在扮豬吃老虎。

他口口聲聲為了朱祁鎮，其實他是為了自己能夠君臨天下。

打擊王振餘黨，就是打擊朱祁鎮的勢力。

討好孫太後，就是為了日後能夠讓孫太後下旨，讓朱祁鈺臨危受命的登基。

對於率先出手毆打馬順的王弘和曹凱，朱祁鈺也隱瞞了他的真實意圖。

王弘和曹凱前往的大同和宣府，都是抗擊瓦剌的第一線。

也先想要脅迫朱祁鎮叩關，最先考慮的就是大同和宣府。

王弘和曹凱為了不被朱祁鎮回國後清算，他們就會一保家衛國為口號，拒絕聽從朱祁鎮的叫門。

“你啊，也是太軟弱了！”

孫太後表麵是在責怪朱祁鈺，其實她心裡還是挺欣慰的。

朱祁鈺越是看上去軟弱無能，那麼孫太後就越放心。

要是朱祁鈺表現強勢，孫太後就會防備朱祁鈺。

因為朱祁鈺的強勢，就是說明他的野心勃勃，就說明他會窺視皇位。

“去看看你母妃吧！”

為了獎勵朱祁鈺顧著朱祁鎮的名聲，孫太後也釋放了善意。

讓朱祁鈺去見他的生母吳賢妃，就是這種善意的直接體現。

“兒臣，謝母後！”

朱祁鈺對著孫太後就是跪拜。

現在的朱祁鈺覺得，自己必須要學王莽。

冇有登基之前各種偽裝，登基之後才能以真麵目示人。

……

朱祁鈺和吳賢妃的見麵，很短暫。

因為吳賢妃隻是朱祁鈺這幅身體的母親，而不是教養他靈魂長大的女人。

閒話了幾句家常，朱祁鈺就以國事繁忙為藉口辭行。

“母妃這裡，你多來看看，有什麼需求，隻要在禮製之內，都必須滿足！”

朱祁鈺這番話，是說給成敬聽的。

“內臣，明白！”

成敬雖然是殘缺之身，是個太監，可他以前是進士及第，是文人中的佼佼者。

隻是一句話，成敬就聽明白了朱祁鈺的意思。

表麵，朱祁鈺是講孝道，留成敬在宮裡照顧吳賢妃，實際也是另有所圖。

朱祁鈺這是讓成敬有了留在宮裡的藉口，他就可以幫著朱祁鈺打探人心。

可以爭取的，能夠為朱祁鈺所用的，以後還能繼續待在皇城大內。

要是還掛念著朱祁鎮的好，那麼對不起，要麼去中都鳳陽給朱家老祖宗守墳，要麼去南京照看朱元璋留下的宮殿。

“禦馬監那裡，你也多留心！”

怕成敬不能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思，朱祁鈺又悄悄的、單獨的交代了一遍。

“內臣，領旨！”

成敬不同於其他太監，彆的太監都是自稱奴婢，隻有成敬自稱內臣。

這是因為成敬以前不是太監，而是正經通過科舉的進士。

稱“臣”，是成敬對於自身的驕傲。

“內宮護衛，今後將會以殿下唯命是從！”

朱祁鈺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成敬要是再不明白，那麼他的進士及第就有可能是通過科舉舞弊得來的。

禦馬監，內廷二十四監製一，隻在司禮監之下。

禦馬監，如其名，飼養馬匹以供軍用。

然而明朝禦馬監，更是掌握了相當一部分軍事力量。

禦馬監掌控的騰驤等四衛勇士旗軍，乃朱元璋設立禁兵，以備宿衛扈從。

禦馬監名為養馬，實為防奸禦侮也。

驤等四衛的勇士名雖養馬，實為禁兵，防奸禦侮，關係重大。

“有你在，孤就放心了！”

郕王府太監眾多，朱祁鈺可不是隨便點將。

因為成敬的文化水平，在郕王府一眾親信中最高。

成敬是朱祁鈺的伴讀，他看著朱祁鈺長大，忠誠方麵也冇有問題。

成敬最開始是跟著漢王朱高煦的，而朱高煦又是明朝最能打的藩王。

朱棣雖然勇武，可在起兵的時候，多次被南軍包圍，朱高煦可是好幾次帶人猛衝，於千軍萬馬中救出了他老子。

更重要是，成敬的雙重身份，讓他可以在內廷和外廷間遊走得遊刃有餘。

身為太監，成敬本就是內廷的一份子。

進士出身，讓成敬更容易被外廷文臣們接納。

“當初受漢王謀反牽連，你本來隻是被判充軍的，為何你卻要求先帝判你死刑？”

朱祁鈺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殿下，臣當時求死，乃是為了子孫後代。”

“若臣充軍，臣的子孫就會是賤民，不能參與科舉，就會世世代代碌碌無為，不能報效國家。”

“臣要是被判死刑，就不會影響子孫銳意進取，隻不過死臣而已。”

“先帝憐臣，所以才按照漢武帝和司馬公舊事，以宮刑從輕發落。”

成敬對於當年的往事，並冇有什麼隱瞞。

“漢王之亂，罪不在你。”

身為兒子，朱祁鈺不好評價朱瞻基當年的對錯。

“讓你兒子安心讀書，等擊退瓦剌過後，孤還盼著你兒子能夠高中，到時候孤可是會向你討一杯酒喝！”

朱祁鈺說的這句話，拉攏的手段十分高明。

他希望成敬的兒子能夠中科舉，這是說他會照顧成敬的後代。

大丈夫在世，不就圖立萬世功名，搏一個封妻廕子嗎？

而一句玩笑話的討酒喝，則是表現朱祁鈺不止和成敬是主仆，更是亦師亦友。

而且朱祁鈺說大明將來還會有科舉，這是說明他有信心戰勝瓦剌，延續大明江山。

隻是簡單一句話，朱祁鈺就表達了三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