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姐發著燒,不能在路上耽誤,無論如何得闖過這一關。

她看看小姐的靴子,想了想轉頭問小夥,“大哥,我和姐姐身無長物,您兩位呢?”

小夥猶豫一下,鳳藥賠笑著解釋,“咱們一起走,按我說的做,可保住你的錢財。”

隻有一個條件——一切必須聽從鳳藥安排。

大爺懷疑地打量鳳藥,“這位小哥年紀不大,難道諸葛在世?你用什麼計謀過得了這雁過拔毛的野人溝?”

“曹衝六歲稱象,大爺彆小看少年人呐。”鳳藥笑道。

正說話,小姐身子一軟,靠著鳳藥就向地上滑,鳳藥趕緊蹲下身,將小姐背到自己背上。

“遇上就是緣分,就咱們做伴吧。”小夥子滿口答應。

大爺冇吐口,看向路上彆的行人。

大家豪氣萬丈,三五成群,折了樹棍拿在手上,打算仗著人多硬闖。

鳳藥揹著小姐對老漢道,“大爺要真不信我,你與大哥先遠遠跟著那些人,他們過得去,你們跟著過去就行。”

“若是過不去,我在後麵等著您二位。”

小夥抱歉看了看鳳藥,扶著大爺和大群人先走一步。

鳳藥不急揹著小姐向前慢慢走,她這條法子,天氣越糟,越得用有效。

隻是小姐,隔著衣衫也能感覺到她渾身發燙。

一夜磋磨,一早上未有一口湯飯下肚,又下著雪……

隻要自己彆倒下,就能看顧她。

小姐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低聲問,“他們不與我們結伴嗎?鳳兒他們可是嫌了我?”

她的熱氣噴在鳳藥脖子裡,氣息微弱。

鳳藥慢慢走著,低聲說,“他們是看那堆人多,烏合之眾不足成事。”

“野人溝聲名在外,若幾個人拿著棍子就能過豈非浪得虛名。”

鳳藥巴不得他們能過去,自己揹著小姐慢慢走也能過。

但她幾乎能確定,那堆人是過不去的,用自己的法子,有七成把握能過去。

她咬牙頂風向前走著。

那些人結伴走得很快,一會兒就看不到人影了,長長的小路上,隻餘鳳藥一人。

天空又開始灑落細碎的雪片,小姐無聲無息,暈過去了。

四週一片死寂,隻有她自己踩著積雪的腳步聲。

抬頭看不到儘頭,回頭冇有來路。

路北的荒墳一座挨著一座,枯枝遍地,不時聽到一兩聲烏鴉啼叫。

走了一個多時辰,天近未時,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三三兩兩路人呼號著往回狂奔。

及看到鳳藥和後麵陸續出城的人,這些逃客才放緩腳步。

“彆往前走,死人了。”驚魂未定的人們通報著前麵的情況。

“強盜殺人啦。”有人一身血呼號狂奔,路過他們一步冇停向城裡跑。

鳳藥乾脆停下腳步,不多時,大爺和小哥都垂頭喪氣回來了。

看到鳳藥,小哥有些不好意思,想說些什麼,鳳藥打住他,“沒關係。”

“小兄弟好判斷。”大爺抬起鬆垮的眼皮打量著她,“不知是何好計,與犬子商量即可。”

鳳藥瞧了瞧他手上包袱,“大哥,你可有禦寒衣物?家姐受了風寒,已經暈了。”

大爺擔心地看了看伏在鳳藥背上單薄如紙的女孩子,“你那計策,能保這女娃也一起過得去嗎?”

“此計正由家姐而來。”鳳藥看起來胸有成竹,心裡虛得很。

那小夥爽快拿出一件半舊夾襖,衣服上帶著男人的氣味,鳳藥顧不得許多,將小姐放下,套上寬大的棉袍。

她臉上冇塗泥巴的地方變成了恐怖的青白色,手腳冰冷,身上發熱。

鳳藥知道這是高熱的前兆。

她讓小哥撥點枯草墊著,將小姐放在草上,靠著樹坐下。

大爺看了看小姐,搖搖頭,“你們有什麼準備的快著些,這娃娃看著不好啊。”

他自己蹲在離小姐不遠處守著她。

鳳藥將小夥拉到一邊,“我這計不十分吉利,且隻有七分把握……”

小夥生得十分高大,半彎下腰認真聽著。

“路西有荒廢宅院,我去找輛車。”

“你……”鳳藥看看他,他點頭示意我繼續,“說吧,不管多難我都儘力而為。”

“你去找個荒得久些的墳,挖開,把棺材起出來。”

他吃了一驚,鳳藥抬手製止他,“聽我說完,我知道挖墳是大忌,對死者不敬,又怕妨生者。”

“可是大哥,你看看現在的世道,還有什麼忌諱,想活下去罷了,彆人敢殺人,我們隻是挖個墳而已。”

小夥搖頭,“你誤會了,我是問你要棺材何用。”

“你願意出多少買路錢?”鳳藥直截了當問他。

他說自己懷裡揣著一貫錢,彆的銀子在他爹懷裡。

剛纔幸而離得遠,看情形不對先跑了,否則一搜身準保不住。

“你看家姐隻剩一口氣,我的計劃是聲東擊西,具體如此……”

我叫他找到一口深棺,但材質要夠差。

將小姐放在最下麵,銀錢全部放在小姐身上,卡上一塊板子,將一副枯骨放在上麵。

到時候我們上演一出“聲東擊西”,必能將小姐運過去。

小夥大喜,覺得此計甚好,兩人分頭行動。

鳳藥去了東邊,找到一個無人的荒宅,推開主門,進門就感覺自己頭皮被“刮”了一下,眼睛也叫灰給迷了。

她站在堂屋裡,揉揉眼,回頭看驚得魂飛魄散。

一具白骨掛在正當門房梁上,她推門帶進的風驚擾了亡魂,骨架搖搖晃晃,腳尖剛好蹭到她頭頂。

她無心翻找東西,貓著腰逃出去,在院中看到一輛比散架略好些的兩輪車。

車子太舊太破,很難推動,勉強能用,與她的計策剛好相合。

猶豫一下,她又反回了那屋子,避開頭頂的枯骨,翻找一番,找到幾件補丁摞補丁的舊衣服。

她利落從裡到外都換個遍。

其間,又在廚房裡,後院中各發現一把散亂的骨頭。

往深裡想,自己在偷死人東西,這般行事放在常府上,能被打爛屁股。

鳳藥暗暗歎息,才兩天自己在常府受的一切教養都歸了零。

或者,自己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

想活,就先把尊嚴放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