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心,前麵有東西。”遠處似乎有綠色光芒。

三人等了一下。

那些東西逐漸靠近。

黑夜裡,無數雙綠得嚇人的眼睛,他們聽到了野狗帶著攻擊性的低沉連續吠叫聲。

“是野狗!”一個個的嚇得趕緊收回腳步往回跑:“快,快,去火堆邊,這些東西懼怕火。”

野狗一窩蜂的撲咬而去。

唯有一隻,嗅著氣味跑到一棵大柿子樹下,抬頭,一雙銅鈴般大泛著綠光的眼睛往上看,隨即惡狠的齜牙咧嘴露出獠牙,做出了撲咬捕獵的準備。

高高的樹杈上,坐著兩個半大的孩子。

見被髮覺,二人瞬間屏住呼吸,轉兒趕緊掏出一把藥粉撒了下去。

那藥粉的氣味強烈刺鼻,難聞至極。

藥粉飄灑在野狗身上,野狗像是被辣到眼睛一般,垂下頭,“啊嗚”一聲,而後劇烈的抖晃著身子,想將身上的藥粉抖落下來。

最後徒勞無功,痛苦低吼著逃竄跑開了。

見狀,轉兒瞬間鬆了一口氣,她不敢怠慢,趕緊抓著藥粉繼續往樹下週圍撒播,肯定是方纔的藥粉撒得不夠多,才被野狗發覺蹤跡了。

那三人個個人高馬大的練家子,她與司馬天翊的小短腿小身板哪裡跑得過他們,所以她纔出此下策,利用腐爛的鳥,將隱藏在森林裡的野狗誘了出來。

她與司馬天翊則是爬上了高大的柿子樹躲藏了起來。

“姐姐,這是什麼?”司馬天翊鼻尖被藥粉氣息刺激得發酸,眼淚不斷的往下掉。

他忍不住抬起小手揉了揉鼻子。

“這是驅狗粉。”轉兒見狀差不多了,她抬頭看向草棚方向,原本睡著的人群,此時全部手握火把齊心協力的驅趕野狗群。

野狗圍繞,因懼怕火光,也不敢靠近。

司馬天翊瞧著她,滿心滿眼的佩服:“姐姐真的真的很厲害。”

“天翊,你害怕嗎?”她聞言,掩去內心苦澀看向他,她這法子,用得好能活命,運氣不好,她就是野狗嘴裡的吃食。

冬夜本就寒冷,更彆提在高枝之上,幸虧,出發之時,她用身上最厚的幾個銅板替他們二人添置了一件特彆厚實的舊棉襖。

高枝之上,二人緊緊的挨在一起,互相取暖,親密無間的小聲低語。

司馬天翊先是點頭,而後又覺不對,又搖了搖頭:“害怕是有些害怕的,可跟姐姐在一起,天翊又冇那麼害怕了。”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去往京城的官道隻有一條,我們隨時都有再撞見他們的可能……”冇想到還有漏網之魚,她還以為縣老爺已經將那批人一網打儘了,這才帶著司馬天翊啟程,結果啟程的第一天就與殘餘堂撞了個正著。

她心裡來了個大膽的想法,何不打入內部,徹底解決他們?

“天翊,想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在追殺你?”

聞言,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十分不安,使勁的搖晃著腦袋:“姐姐,我們還是躲著他們吧,等接應我的人來了,再將人抓住盤問也不遲。”

就在此時,遠處的村莊裡,忽然響起了嘹亮的狗叫,成群結隊的狗從村子裡跑了出來。

原來是村子裡的人察覺到這邊動靜,將家裡的看門狗都放了出來。

家狗護家驅逐,很快,野狗群散去,草棚裡的眾人卻不敢再睡,而是將火堆燒得越來越旺,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遭了,那兩個出去尿尿的孩子不見了。”

“彆是被野狗吃了吧。”

雜亂的聲音之中,摻雜了馬蹄聲。

有一支騎馬趕夜路的人停留在爛草棚跟前:“你們說的孩子有多大?”

“……”司馬天翊聽到動靜,立即揚著脖子往草棚那邊看,高揚的火把之下,將人臉照得很清楚,他在看到領頭騎馬之人之時,小臉上全是興奮:“舅舅,舅舅,天翊在這裡。”

舅舅?

轉兒盯著那邊仔細瞧著。

葉南君尋聲望去,黑夜之中,瞧不真切,但他的的確確是聽到了小太子的聲音。

“駕。”他雙腿一夾馬腹,往黑夜而去,身後幾人立即打馬緊隨其後。

“舅舅,天翊在這裡,舅舅往上看。”

葉南君抬頭,高高的柿子樹上,坐著兩個孩子,搖搖欲墜危險至極,最小的那個瞧身形,聽聲音,不就正是小太子。

他嚇了一跳,生怕小太子墜落下來,趕緊夾緊馬腹靠近,可一向乖順聽話的馬兒,卻倔著往後退不願前行:“怎麼回事?”

“將軍,是驅狗粉。”

葉南君低頭,屬下立即打著火把往地上照,地麵上薄薄的一層白色粉末。

有人發覺附近有腐爛小鳥:“將軍,是有人故意利用腐爛小鳥將野狗誘過來的。”

葉南君從屬下手中接過火把,手臂高揚,藉著火把,看清楚了小太子身邊之人,是個稍微大些的男孩子,也是滿臉泥汙,他目光落在“他”裹著白色粉末的手上,頓時明瞭。

翻身下馬,親自爬上高枝,小心翼翼的先將小太子抱了下來。

等下麵的人接過小太子了,他複又轉身,朝著轉兒伸手之時,發覺“他”一直在看著草棚方向。

“彆讓他們跑了。”轉兒指著人群中悄然撤退的幾個人,然後看向葉南君:“是他們要追殺天翊。”

葉南君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遠處,果然有三個在脫離人群,他垂頭吩咐著:“抓住那三個人,彆讓他們逃了。”

“是,將軍。”屬下領命而去,很快將欲圖逃跑的三人擒拿住。

葉南君再次朝著轉兒伸出手臂:“彆怕,過來,我會接住你。”

轉兒愣了一下,緩緩的搭上他手臂,他雙手抓住她腰,用力一提,輕而易舉的的將她提溜了下來。

落地瞬間,轉兒臉頰滾燙得厲害,幸虧有汙泥遮麵,誰都冇發覺。

司馬天翊立即撲在她懷裡:“姐姐。”

姐姐?

葉南君從樹下躍下,目光落在轉兒身上,帶著審視,難怪那麼瘦弱,原竟是個小女娃。

“冇事了,天翊,你安全了。”你舅舅來了,你再也不用跟著我擔驚受怕吃苦了。

她在心中輕歎一口氣,其實,如此也好。

葉南君走過來,蹲在司馬天翊身側:“殿下,上馬吧,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需趕往驛站才能休息。”

“好,舅舅,我要與姐姐同騎一匹馬。”

葉南君不反對,他先是將司馬天翊抱上馬背,待他坐穩之後,翻身上馬,然後朝著轉兒伸出手:“小姑娘,上來吧。”

“……”她仰頭,看向他。

他……不打算撇下她?

略微遲疑,她也不矯情,抓著他的手,藉著他的力,成功坐在他身後:“多謝將軍。”

“姐姐,他是天翊的舅舅,也就是你的舅舅,你要喚他舅舅哦。”司馬天翊的小腦袋不安分的從葉南君手臂下鑽了過來。

她淺笑,冇迴應。

葉南君垂眸看了一眼司馬天翊,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說了一聲:“抓緊了,出發了,駕。”

馬兒揚蹄蹦跑,轉兒死死抓住了葉南君衣角,第一次騎馬,她有些害怕。

“姐姐,彆怕,抓著我的手。”司馬天翊的小手,又調皮的從葉南君胳膊下探了過來。

她抓著他的小手,二人相視一笑。

葉南君的眉頭微皺,但也冇有多說什麼。

一行人在黑夜疾馳而去。

抓捕住的三個人被拴在馬後,跟著馬兒跑,跟不上馬兒腳步的,直接被拖行,一路上哀嚎不斷。

到了驛站,三個被拖死了兩個,剩下一個奄奄一息。

“轉兒姑娘,將軍有請。”沐浴換衣後,她剛守著司馬天翊睡下,便有人來敲門。

她瞧了一眼熟睡的司馬天翊,沉默一瞬,而後抬手摸了摸他白淨臉頰,目光有些不捨,這些日子,她好像真的將他當做了家人。

替他拉了拉被角,她起身,朝著外麵走去,打開房門,看了一眼敲門的人:“走吧。”

到了葉南君的房間,她看到那三個人中的唯一倖存者,此時已經躺在冰冷的地上斷了氣。

看那滿身的傷痕,和斷了的手指,想來活著之前,被折磨得不輕。

再次看向葉南君之時,她態度謹慎了許多,這不是一個好招惹的人。

見她進來,葉南君衝著下手擺了擺手,手下立即上前將死人拖了出去。

“皇後密函之中提及的小乞丐可是你?”葉南君一邊擦拭著劍上的血汙,一邊抬眼打量著眼前之人。

洗去泥汙,稚嫩的少女模樣不差,不,可以說很漂亮。

她身上穿的依然是那件舊棉襖。

他注意到了,這衣物與小太子身上的那件很相似:“殿下身上的衣物是你置辦的?”

轉兒點頭:“是的,將軍。”

兩個問題,她用兩個字一起回答了。

“你多大了?”

“回將軍的話,轉兒十一了。”

“為何淪落成乞丐?”

“因爹孃突然無故失蹤,才淪落在街頭遊蕩。”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旁的一句不多說。

葉南君將擦拭乾淨的劍放在桌上,再次看向她:“你護殿下有功,我念你年幼孤苦無依,可收你為義妹,保你一生衣食無憂,你意下如何?”

義妹?

他是司馬天翊的舅舅,他收她做義妹,那就是想讓她當司馬天翊的乾姑姑了。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他們又怎會真的信守承諾。

不過,這已經要比她料想的好很多了,她本以為他會直接丟給她一筆錢財打發了事的。

“多謝將軍。”她委身行了一禮。

這放在常人眼裡不過就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

葉南君雙眸微微眯起。

他盯著她觀察了好一會兒,以為她是答應了:“將皇後寫的血書交予我,你便下去早些歇息吧。”

“血書在此。”她做得也爽快,直接取出血書,雙手捧著,交給了葉南君,等葉南君接過血書確認無疑收起來之時,她才繼續開口說道:“將軍,爹孃時常教導我,做人不能太貪心,我不敢奢求能做將軍的義妹,想在將軍這裡尋求一個恩典。”

“但說不妨。”

“我聽說,正月的時候,皇宮會在民間選拔宮女,我想入宮。”

葉南君皺眉:“放著國舅義妹不做,入宮做宮女?”

“宮中俸祿好,我是個勤快的人,要是能入宮,一生衣食就無憂了。”

“宮女身份低賤,乾的都是苦活累活,也絕無接近小殿下的可能,你可想好了。”

她淺笑:“再怎麼,也比淪落到街頭當乞丐好,將軍給我一封舉薦信,讓我入宮選拔宮女,就當是替皇後孃娘還了我救小太子的情誼。”

“做我的義妹,可要比做宮女好多了,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

她婉拒道:“什麼樣的身份做什麼樣的事,多謝將軍抬愛。”

倒是個不貪心的實誠人。

“好,我保你能入宮當值,但你需謹記,從你入宮的那一刻起,你與皇後便再無瓜葛。”

聞言,她心下好奇:“皇後孃娘是否安好?”

“嗯,皇後已經回了普陀寺,等小太子彙合後,便起身回宮。”

他仔細的觀察著她,想從她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怨恨,但是她始終很從容。

瞧著她那模樣似乎也放心了,她回了他一句:“那便好,我就不打擾將軍休息了。”

她行了一禮,然後離開了。

葉南君起身,看著她離開,眸色逐漸暗沉。

手下察覺到了,詢問道:“將軍,這個小姑娘可有什麼地方不妥?”

“禮儀不妥。”葉南君回了四個字。

“禮儀不妥當嗎?”他怎麼冇有看出來,將軍莫不是看錯了:“小姑娘進來行禮,離去行禮,瞧著禮數挺周全的啊,怎麼會不妥當呢?”

“她是什麼身份?”

“不是說是小乞丐嗎?”說完,手下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立刻閉上了嘴。

葉南君側眸看向他:“問題就出在這裡,她瞧著可不像一個小乞丐,該懂的禮儀一樣不少,那行禮的姿勢比起京城大家閨秀絲毫不遜色,明日,你先不隨我們回京,折返回去,調查一下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