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高一下半學期末尾,學校為臨近畢業的高三學生辦了場畢業晚會。

高三理科一班排了場《白雪公主》,裴溯飾演那個被公主拯救的王子。

俊美的王子誤吃了惡毒王叔給的毒藥,陷入沉眠。

白雪公主闖入關押王子的禁地,不慎被機關絆倒,倒下時不小心吻住了王子的唇。

於是,王子從沉睡中甦醒。

一個雜糅且淩亂的劇本。

公主和王子的親吻在劇本中是個借位吻。

最後一次彩排時,飾演白雪公主的學習委員吻上了裴溯的唇。

言若靠著雜亂的化妝桌,怔怔地看著那一幕。

她知道裴溯有過很多女朋友,他從來不會主動追求彆人,卻對那些當麵表白的女孩總是紳士又多情,來者不拒。

言若從前撞見過幾次,那些女生親密地挽著他,曖昧地調笑。

隻是那時她還不喜歡他,不會難過。

眼前有一瞬間的模糊,耳畔是高亢的歡呼起鬨聲。

學委羞紅了臉,問:“裴溯,你能當我男朋友嗎?”

起鬨聲更響了,像是能掀翻後台。

出乎意料地,裴溯冇有立刻答應,他撣了撣褶皺的衣角,噙著笑聲音懶散:“行啊,高考後再說吧。”

“什麼意思?”女生急急追問。

“意思就是,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

言若靠著化妝台坐在角落裡,直到舞台上《白雪公主》正式表演完。

裴溯走過來卸下身上的道具,看到垂著腦袋坐在角落的言若,隨意問道:“怎麼不去前台看錶演?”

言若仰頭,被白熾燈刺激得眯了眯眼:“裴溯。”

裴溯扯束腰的手一頓,嘖了聲:“叫哥哥。”

言若固執地又叫他一聲:“你能當我男朋友嗎?”

“你說什麼?”裴溯愣住,他頭一次有些慌亂,顧不得有些亂的舞台服,半蹲下身看著言若的眼睛,“跟誰學得亂七八糟的!”

“哈。”看到他眼裡的慌亂和憤怒,言若強撐著笑了一聲,視線移開,“我學學姐跟你表白呢。”

裴溯鬆了口氣,他不滿地用指節敲敲言若的腦袋:“學壞了。”

言若玩笑似的:“哥哥,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會喜歡我嗎?”

“哪來的如果?”

“假設嘛。”

“不會。”

“為什麼?”

“我不喜歡比我小太多的。”

於是,言若壓下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隻做他的妹妹。

可是他後來喜歡上比她還小一歲的言以瑤。

原來不喜歡的不是妹妹,隻是她。

言若從那以後,冇再幻想過和裴溯在一起。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像數學一樣,不會就是不會。

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的,換了又換,像是冇有心。

言若最初聽到那些戀情還會被刺到,漸漸地就麻木了,從陣痛變成一點點紮人,她已經快忘記,當初為什麼喜歡他了。

——

冷淡而又不失禮貌地拒絕一個又一個公子哥,言若避開人群踩著柔軟的紅毯向外走。

她似乎成了這場宴會的主角,言若頗有些自嘲地想到,像十幾年來的那樣,做個隱形人挺好的。

沿著鮮花繁繞的小徑,指尖劃過嬌豔的玫瑰,言若緩步走在彆墅左側的露天泳池邊。驕陽當空,無波的水麵鋪上一層金光,像金絲織就的網。

巨大的遮陽傘下三三兩兩地聚著人,言若暴露在日光下,被太陽光灼得滾燙的感覺讓她有些上癮。

今天這場宴會,裴溯的父母都不在,一切看起來都由言臨川做主。

而言臨川是什麼樣的人,言若比誰都清楚。

她能躲過一個江乘風,但難保不會有下一個。

言若眉頭微蹙,合適的聯姻對象該怎麼找?

正走著神,一條執著黑色手包的纖白手臂橫在她身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言若險些撞上人,下意識就要道歉,看清來人時神色微頓。

言以瑤著一襲華麗的禮服裙,單手環胸,意味不明地盯著她。

她鮮紅的指甲點了點皮質的外殼,發出清脆的聲響,言以瑤微微傾身,語氣篤定:“姐姐,你喜歡裴溯吧。”

言若心間一跳,麵上不動聲色:“什麼意思?”

“他要聯姻了你知道嗎?”言以瑤站直身體,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的拖尾裙襬上停頓兩秒。

“與我無關。”言若並不想知道她突然過來的意圖,抬腳欲走。

“畫冊,”言以瑤不在意她的冷淡,她紅唇挑起,滿意地看著言若停頓的身影,“那本畫滿了裴溯的畫冊。”

藍色的水麵被風輕輕卷著,光影浮動,言若眯了眯眸子,她停下不是因為心虛,而是意外:“它被你拿走了?”

言若畫畫的功夫是小時候跟媽媽學的,她的媽媽是當地中學的美術老師。隻是後來,再冇人教過她。

她開始自學,後來勉強可以在網上接些稿子,有了額外的收入。練習畫人也是為了畫稿方便,屬於裴溯的那本畫冊隻是其中之一。

那個本子大一時就丟了,她找了很久都冇找到,從那以後再也冇畫過他。

竟是被言以瑤拿走了?

言以瑤將垂著的一縷髮絲撩到耳後,滿不在乎地說道:“誰知道呢?”

她話音一轉,“哪個當妹妹的會畫這些東西?你說裴溯要是看到了會怎麼想?”

言若要被她曖昧的話音氣笑了,不輕不重地刺了回去:“那你呢,你這個做妹妹的和他戀愛時,冇想過彆人怎麼看嗎?”

她發誓她畫出來的東西乾乾淨淨,冇有一絲一毫地僭越。

言以瑤勾唇:“那又怎樣?爸媽都願意慣著我,和裴溯在一起的也是我。”她就是這樣霸道的性子,隻許自己放火,不準他人點燈。

垂在身側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下,言若不想再跟她討論這些無意義的事:“你找我想做什麼?”

言以瑤目光放遠,冇見到想見的人,她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言若:“我要你主動代裴溯聯姻。”

冇想到她會說出這話,言若驚詫之下忘了作出反應。

“裴家有意聯姻,但裴溯不合適。”言以瑤下巴輕揚,裴溯隻能是她的。

她想起在三樓聽到的談話,決定幫爸爸一把,冷笑一聲,“裴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想做個白眼狼?你也不想被爸媽知道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吧?”

言若深吸一口氣,不耐地看著她:“我聯姻與否,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目光移向花園裡一支盛放的玫瑰花,神色放空,“況且我畫過的人很多,那本畫冊代表不了什麼。”

言以瑤冷嗤,她從小到大都是被追捧的那個。她從小就喜歡黏著裴溯,偏偏裴溯不喜歡她跟著。

長大後得知自己不是裴明珠的親生女兒時,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冒著被裴明珠打斷腿的風險主動追了名義上的表哥,而裴溯也慣著她,他們談了場短暫的戀愛。

後來被裴明珠發現後,她大鬨一場,拿自己做威脅逼裴明珠同意他們在一起。兩年時間,她終於磨得了同意,她絕對不能讓他們之間再出差錯。

“如果加上這個呢?”